羅依一安詳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蘇浩宇正做著一個怪異的夢。
蘇浩宇按著心口醒來,呼吸稍微用力,便覺得胸口一陣牽痛。
他覺得這夢不是一個好兆頭,套上鞋便朝衛生院跑去,“哐當”一聲,帶門時把家人吵醒了,這時,天剛泛白。
到了衛生院,蘇浩宇直奔羅依一的病房,撲到病床對羅依一摸頸聽鼻望心跳,羅依一仍是安詳地睡著。
“籲……”蘇浩宇鬆了口氣,可看著羅依一鼻孔伸出來的胃管,胸口又是一陣刺痛。
羅依一處於植物人狀態已過一年,蘇浩宇本以為她會有機會醒來,但看樣子,醒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加上剛才怪夢的擾亂,蘇浩宇此時正心亂如麻。
父母曾旁敲側擊地試探過蘇浩宇是否打算跟一個活死人過一輩子,他每次都裝聾作啞地糊弄過去,但長期這樣也不是辦法,維持羅依一的日常護理是筆不小的支出,單靠醫院的工資,顯然不夠。好在蘇浩宇醫術還算過得去,在工作之餘替不便到醫院的鄉民看病,收以簿利,這才維持一家子運轉。
這次聽說,南鄉有人放出話來,誰能治好曾致庸女兒的怪病,曾家則報以十萬元酬勞。蘇浩宇心動了,不能不動,想想羅依一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卻遭了如此大的罪,生命幾乎就靠那根小小的胃管維持,他怎能不心動那十萬元的巨款?
那話是母親在吃飯時說給父親聽的,自然而然就傳到蘇浩宇的耳中了。
這曾家女兒的怪病是如何的怪?倒聽過幾個版本。
其中最可靠的版本,就是曾家女兒數年來,不能染一點寒氣,即便是三伏天,也要裹著棉被而眠。任何滾燙的湯水,別個不能粘嘴,她昂頭就能喝。這病拖得她錯過了嫁人的大好時光,如今已是二十三四了,在農村,早是老姑娘了,身材卻仍似未發育的小姑娘,第二性征極不明顯。
至於曾家為什麼張榜招杏林能手,也有個說法。
這曾家,曾是書香門第,家產地皮多了去了,據說,陸縣城內有兩條街是曾氏物業,可惜解放後被當作地富打壓,全部歸零。直至改革開放後,這曾致庸去申震市一翻打拚,又掙回了百萬身家,成為當地一富。
按理說,這麼有錢,什麼醫生請不到?果然,曾致庸曾帶女兒跑遍了申震市,藥用了,錢花了,女兒的病,絲毫不見好轉。於是帶回家鄉,方圓十裏各種鄉醫土醫流浪醫全請個遍,依然罔效。
群醫束手,深深地打擊了曾致庸,他才不得已張榜招賢,花十萬巨資邀請杏林高手為女兒治病。他就不信,這病沒人能醫。可風放出了許久,竟無一人前來試手,慢慢地,曾致庸有些灰心,權當是沒了這女兒,隻令女兒好吃好住,好讓她在最後的日子裏有個善終,也算是盡了人父的義務。
這事,早在小鎮傳得沸沸揚揚,隻不過蘇浩宇一心撲在羅依一身上,才沒有聽聞而已。
這回母親側麵說給蘇浩宇,是想蘇浩宇做點什麼,好減輕家裏的負擔,或者說,拿點錢好為羅依一做點什麼,蘇浩宇又如何不明白母親的苦心?
無能為力啊!
是的,這四個字,最傷人自尊,最傷人自信。
在金錢麵前,蘇浩宇就是無能無力。
這次,一定要揭下這榜,去曾家走一遭,拿回十萬塊。
摩挲著羅依一的臉頰,蘇浩宇咬咬牙準備接了曾家的活,去治他的女兒。至於羅依一的病,隻等錢賺到了,才能再作他想。
他抹開額頭上剛才被露水打濕的頭發,眼神堅定地望著病房窗外,思緒飄到十年前的北溪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