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來人是金蛋,劉中德大兒子。身後跟著大妮,劉中德大女兒,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是黑早生。
黑妮一天不見黑早生就難受,她趁家人不注意,悄悄過來,把黑早生抱走了。金蛋苦笑著對大家說。
有人不滿,說:你們得管管黑妮,哪能這樣呢,不言不語就把孩子抱走了,嚇死人了。
也有的說:小孩子嘛,喜歡小孩子很正常。
白蓮花急不可耐地衝上去,一把奪過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黑百順說:孩子回來了,比什麼都好,比什麼都好,謝謝大家了啊。
人群陸陸續續走了,最後隻剩下金蛋、大妮和黑百順夫婦以及他女兒大妮。
大妮說:黑妮喜歡小鬧,像大煙鬼見了大煙,有點走火入魔了。幾天沒見,就偷著跑來了,正巧當時家裏沒人,就抱走了。抱回家在床上摟著睡覺,要不是孩子餓得哭,咱哪裏會尋思在俺家呢?
黑百順怕兒子再出意外,幾乎寸步不離。有時下地幹活,也讓妻子放在草框裏挑著去。
到了年底,黑百順說:在咱家,你看出來進去就咱家裏這幾個人,小鬧有些悶。讓他出去呢,前麵不遠就是池塘,又不放心。不讓黑妮看了,咱家大妮還得做飯洗衣服。要不你去他姥姥家呆幾天吧。那裏親戚多,熱鬧也安全。
在姥姥家,都看著早生長得好,誰見了都樂意抱一抱。也不知是生人多了細菌感染,還是水土不服,時間不長,早生就突然得了痢疾,上吐下瀉。不到兩天,眼都睜不開了。
母親一看症狀嚇壞了,以為這個兒子又保不住了,不由大哭起來。
姥爺在離家不遠處的山上幹活,聽見家裏女兒哭,就知道外甥出事了,扔下鋤頭跑下山。看到外甥無精打采地躺在母親懷裏,姥爺二話沒說,抱起外甥沒命地跑起來。跑到鎮醫院,腳趾頭被山石碰破了也都不知道。
大夫看到孩子,邊埋怨姥爺“怎麼這麼厲害了才送來?再晚來一會就沒法治了。”邊配藥打針。
逃過一劫以後,姥姥姥爺很害怕,對女兒說:蓮花啊,外孫長得實在太好看也太乖巧、聰明了,這樣的孩子啊,不好養。你沒看那些傷(死亡)的孩子,哪一個不長得像花似的?你還是回去吧,等孩子大大再來。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老黑家交代呢?
母親也嚇得不輕,抱著兒子回家了。
回到家就跟丈夫說:孩子他爹啊,這次在山上,孩子有得了病,差點死了,要不你找個人看看,是林上的事呢,還是其他事?看看他真是個坑人鬼,咱好早打譜。別讓咱辛苦養了,到後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母親說找個人,就是找個風水先生。去林上看,就是去祖墳上看。過去人愚昧,家裏老出事故,不從自身找原因,都去祖墳上找。當然自己人是不會找了,都是風水先生去找。
風水先生會裝模作樣地胡吹一番,然後說是那個老祖想誰了,趕緊買幾刀火紙去上墳、磕頭。
可黑百順找人看完,說死人沒問題是活人有問題。說黑早生的姐姐是五月生人,命毒,上下不留人。
有些事不聯係不知道,一聯係就聯係出事來了。
黑早生是在哥哥夭折那天出生的,黑百順考慮著怕出意外給兒子起了“鬧”這個小名,也當女孩養了。沒想到事情出在大女兒身上。
姐姐是老大,上麵沒人,想留也沒有,可下麵不留人就麻煩了,那不是讓黑家斷後嗎?事攤上了就得麵對,風水先生有破解的方法。原來的做法繼續做,例如把黑早生當女孩子養,起歹名字。而且還說,小名還好,大名不妥,一定要改。
大名父親不想改,說他不識字,萬一改不好,再改出個更毒的名字來,說不上孩子立馬就死了。讓算命先生改,那人想了好久沒想好,最後說:那就從養上下工夫吧,徹底當女孩養。
就這樣,黑早生從一個男孩立馬變成了活脫脫的女孩。頭上紮了個辮子,耳朵上紮了耳眼戴上耳墜(因為是男孩,隻戴一個耳墜),衣服和鞋也換成花花綠綠的女子專用品。
現在回想起來還感覺可笑:一個孩子命裏讓你死換成女裝就能活了?那萬能的老天爺也太好糊弄了吧?可那時人們就相信這些。以至於該死而沒死的黑早生似乎就是裝扮了幾年的女孩而逃過一劫的。
即使這樣,一直到妹妹出生,姥姥姥爺都不讓母親帶著他去長住。黑早生卻喜歡上了姥姥家,住下不想走,回到家又吵著鬧著要去。雖然隻有一兩歲,黑早生訛人可是有辦法,動不動就不吃不喝不睡覺,就像鬼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