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白蓮花的擔心是多餘的,其實,梅進財這人和別人不太一樣,屬於沒心沒肺的那種。
他總是笑嘻嘻的,像天天賺了什麼便宜似的。他之所以昨天發瘋找黑百順的麻煩。一是聽了妻子的話的確有些生氣;二是看到別人對黑百順說話不是連諷帶刺就是挖苦汙蔑,他也想借此機會也裝回大爺過過嘴癮。但沒想到話說得有些重了,傷透了黑百順的心,使他發火了,自己偷雞不成蝕了米,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最後弄架子底下了,讓尹德祿給他爭爭理,也沒達到預期效果。後來想想,都在一起住犯得上嘛?
回家的路上,自己越想越感覺可笑。回到家,所有的氣都消了。
妻子見丈夫笑嘻嘻的,好像又賺便宜了。上前問:看你高興的樣子,表姐夫給你爭理了?
梅進財答非所問地說:以前沒怎麼仔細看,今天看了,真不一般啊。
妻子狐疑地問:什麼不一般?你不是帶著表姐夫去大老黑家爭理去了嗎?咋又冒出來個不一般呢?什麼不一般?
梅進財似乎感到有些失言,頓了頓,說:我是說黑百順妻子白蓮花。以前遠遠地加過幾次,看上去像一團白雲在那裏瓢,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來。今天麵對麵地仔細一看,哎呀,麵人似的,真的太漂亮了。人都說山溝裏飛出鳳凰來,真不假。
妻子一聽氣得臉都變形了,大喘了幾口氣,說:你個王八操的,去爭理爭理,原來是假的。是想著看人家媳婦的。好,她長得好,長得漂亮,你他奶奶的回來幹嘛?回去,趕緊回去,看夠了再回來。吃了屎諞渣,真是孬種。
哎呀,不是開玩笑嘛,怎麼當真了?不過說說而已。
說說,你有那嘴就有那心。都明明白白說出來了,心裏想的什麼不更明白嗎?哦,是,我是長得不白。可怨我嗎,你當時幹什麼去了?相親的時候你沒睜眼嗎?合著眼去的嗎?哦,現在嫌我長得不好了,當初別屁顛屁顛去我家提親啊。
你說你這人。梅進財氣得直轉圈說,咱在家裏鬧著玩,說句玩笑話。你到底哪根神經出問題了?平常那麼嘻嘻哈哈的人,今天怎麼那麼敏感呢?
我敏感,我不敏感不行了。妻子說,你整天在外麵天南地北地跑,誰知你都幹什麼了?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外邊的草吃完了開始惦記窩邊的了?
梅進財母親就在隔壁住,一聽兩口子鬧架就跑過來了。聽了一會,知道是兒子不對了,上去拍了一下梅進財的頭說:小子你再胡說?我叫你胡說,我叫你胡說。
梅進財被母親打了幾巴掌,躲開了。母親對兒媳婦說:他嫂子別生氣,梅嬌她爹就是嘴碎,胡說八道,可心裏一點東西沒有。
梅進財妻子還是不消氣,氣呼呼地對婆婆說:他心裏一點東西沒有?那才是哄人的呢。他的花花腸子比誰都多。你看他的臉,一會陰一會晴的,你都不知他想什麼。我算是看出來了,說著是找黑百順說理去,那都是借口,歸根結底,是想看人家媳婦。
看能看眼裏去拔不出來?你這人就是無理取鬧。梅進財說。
好,我是無理取鬧。我是無理取鬧啊,啊,您看看,他說我無理取鬧。啊啊。梅進財妻子又坐到地上搓著腳哭起來。
梅進財原本在家時有地位的。畢竟他是正式工人,妻子是農民。可今天的話說得是有些過分了,妻子搶白他,他也不好發火。一直到妻子的嘴像機關槍似的嘟嘟起來沒完沒了了,話越來越不著調,還開始發瘋,有些太丟臉了。他看了看母親,母親一臉冷漠。為了緩和矛盾,也是給母親一個麵子,梅進財對著坐在地上的妻子大聲嗬斥道:有完沒完?一句玩笑話值得當真?
梅進財當然不知道,女人最忌諱看著一個女人誇讚另一個女人。他誇白蓮花的話,已經像一把利劍刺進了妻子的心髒。受傷的心怎麼能一兩句話就能愈合呢。
母親的勸阻沒起到作用,他的嗬斥也沒起到作用,反倒使妻子更發起潑來。像瘋了似的把手中正要舀水做飯的水瓢啪一聲摔在地上說:我他奶奶的白天黑夜伺候你算是白伺候了,倒看著別人家的女人好了。行,我也伺候夠了,老娘不伺候了。
說完,兩腿一伸,在院子裏邊磨著腳後跟邊哭:我的那個親娘哎,我這是喪的哪輩子良心啊,嫁了個這樣吃裏扒外的狠心賊啊。
哭喊聲引來了鄰居百舍過來勸阻。梅進財喝母親都感到麵子上過不去,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梅嬌出去玩回來了,看到母親在地上哭,以為母親手委屈了,跑過去撲在母親懷裏。
梅嬌母親抱著她哭著說:鐵門啊,你爹不要咱了,看上別人了。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