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跑出村外，望著茫茫原野，黑早生犯愁了：上哪裏去呢？
黑早生想到了姥姥家。自從上學後，黑早生幾乎沒再去姥姥家。姥姥姥爺和藹可親的笑臉像磁石一樣抓住了黑早生的心。對，去姥姥家。
黑早生再也不想看到父親那凶神惡煞的嘴臉了。黑早生長這麼大，就沒見過父親笑過。黑早生經常看到他“哈哈”地對別人笑，一回到家，他的臉立即像夜幕一樣啪嗒拉了下來，留給黑早生的隻有恐怖沒有一點光明、溫暖的東西。
來到公社，黑早生猶豫了：去姥姥家怎麼說呢？說因為打架被學校開除了，又因為破壞大隊的財物被點名批評，父親生氣要勒死他？
顯然不妥。
說很長時間沒來了，要來山上住幾天。可現在不年不節的，又是學生上學時間，姥姥姥爺絕對不相信。
想了一圈，沒有想起來去姥姥家的理由，肚子有些餓了。早上吃了點飯，現在已經過午了，水米沒沾牙，又走了十幾公裏路，身體有些透支。
黑早生來到集市場子上。今天不是大集，那裏冷冷清清的。黑早生圍著集場子轉來轉去，看有沒有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可轉了半天，除了撿到了一個秤砣，什麼沒找到。
人在最絕望的時候，還是想到了家。盡管家裏有個凶巴巴的父親拿著皮繩要要黑早生的命，但黑早生最後還是選擇回家，即使死也要死在家裏，死在親人手裏。何況，他家裏還有可愛的梅嬌，和那個很久沒見麵的黑妮。
黑早生拿著秤砣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走到村東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了。黑早生躺在一片豆地裏。這時候，豆子已經結莢了，一串串綠油油的豆莢像翡翠一樣在微風中顫抖。突然，一隻幼小的野兔慢慢蹦躂過來了，它似乎沒發現這裏有人。
黑早生猛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它。野兔拚命掙紮著，還發出刺耳的聲嘶力竭的尖叫。這叫聲驚醒了黑早生，黑早生現在不就像這隻野兔一樣孤獨而悲慘嗎？黑早生不能抓它，黑早生不能戕害它的命。它的命攥在黑早生手裏，黑早生的命攥在父親手裏。父親要不要黑早生活那是父親的事，但野兔黑早生要讓它活。黑早生於是迅速地把野兔放走了。野兔蹦躂著走遠了，黑早生又無助地躺下了。
就在這時，黑早生聽到了有人叫喊的聲音，似乎是在喊黑早生的名字。黑早生透過密密麻麻的豆葉，看見了不遠處莊稼地裏黑早生鄰居的身影。黑早生趕緊趴下來了。不一會，一本家哥哥從黑早生不遠處走了過去。
看來，家裏人在找黑早生了。黑早生心裏想到，找黑早生肯定是鄰居們的主意，父親不會找黑早生的。黑早生也想到，黑早生不能回去，黑早生回去了，萬一鄰居們保護不了他被父親勒死了怎麼辦？他得逃走。
於是，等找黑早生的人遠去了，黑早生悄悄溜進一條深溝裏，迂回著來到了村北。那裏有兩座烤煙爐，每座都有三間房那麼大，是兩個生產隊考黃煙用的。現在黃煙烤完了，人們也不常去那裏了，兩座烤煙房像黑早生一樣孤零零地立在曠野裏。
黑早生進了烤煙房轉了一圈，又出來了。沒想到烤煙房那麼大，裏麵那麼開闊。由於烤煙房沒有窗子，裏麵黑咕隆咚的很嚇人。黑早生在裏麵站了一會，就被一條被驚嚇得亂蹦躂的青蛙嚇出來了。
烤煙房後有一條無水的土溝，他走了下去。
黑早生實在有些累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感到也許不久就要死了，不由落下淚來。黑早生哭了一會，就躺在溝底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就聽見頭頂有人喊：這裏躺著一個孩子，看是不是。
黑早生睜開眼，天已經黑了，看不見喊叫的人是誰，隻看見溝上麵有兩個身影在晃動。黑早生想爬起來逃走，可是在沒有力氣了，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