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黑早生終於回家了。他聽說黑妮消停了不少，金蛋也不再來逼婚，就回家看看。在學校裏，課餘時間和學生不能玩，和老師在一起吧，又經常談婚姻家庭，以前沒事去傳達室找老王聊聊，現在也不能去了。隻要黑妮和金蛋他們不來找事，回家時唯一的選擇。
母親對黑早生的到來異常歡喜，就像過年一樣高興。黑早生最關心的還是黑妮的事，進門就問：娘，金蛋這段時間沒來鬧吧。
沒來。你沒在家他找誰鬧？
黑妮呢。
也沒見。
那就好。黑早生說，你說這是什麼事啊，哪有非逼著人家結婚的？
這都是你爹弄的。白蓮花心疼兒子，對丈夫當初的決定一直耿耿於懷，今天見了黑早生，不由又抱怨幾句，要不是你爹，哪有這些事啊。你說婚姻大事，能看的麵子看的臉嗎？好好一個人還好說，又是個神經病，又大五六歲，怎麼能過一輩子。
大點小點無妨礙，關鍵是黑妮太不正常了，要是像人家的姑娘似的，板板整整的，在一起也行。你和爹不就差八歲嗎？黑早生說。
我那時候可和現在不一樣，我那是你姥爺包辦的。要讓我自己選，怎麼也不會選個碳頭。晚上站在黑窟裏都找不到影。白蓮花說。
黑百順就在裏間床上睡覺，聽到娘倆的對話，不高興了，翻身下床說：又埋汰我。我是黑點，可我能幹啊。老百姓過日子不是看你長得孬好，是看你能不能幹。找個小白臉好，不能抬不能扛的，喝西北風？
哦，女的找個醜點的女人能過日子，咱早生長得這麼好，找個黑妮這樣的二百五人家不笑話？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咱孩子不缺胳膊不缺腿，又是公辦老師，幹嘛非找那樣的？說什麼，咱也不能讓孩子一輩子過不舒坦。
這能全怨我嗎？當時情況你不是不知道。黑百順說。
黑早生為了不讓父母再吵起來，忙轉移話題說：爹今天怎麼沒上山啊，不舒服嗎？
那時讓誰能不答應？黑百順並沒有理會兒子，繼續跟妻子說，人都要死了，就一口氣了，又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沒有他就沒有咱全家，你說他提出來了，我能不答應嗎？可誰知道，黑妮會做那些事呢？要不是黑妮那樣，現在不早成咱家兒媳婦了嗎？
不那樣，她一個土莊戶，咱早生也不一定要。這又不是舊社會。白蓮花說。
你這話就不對。黑百順很少和妻子頂嘴，今天卻不讓著她了，他說，人就應該知恩圖報。你不想想，咱的命都是人家給的，成個親還不行嗎？何況人家閨女不缺胳膊不缺腿，也不憨不傻，活蹦亂跳的一個大閨女。
話是這麼說。白蓮花說，可黑妮已經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她是個離了婚的寡婦，咱好好的一個孩子，還是吃國家飯的，再怎麼也不能找這樣的媳婦啊。能拿出煙筐來嗎？找了這樣的對象，孩子怎麼出門？讓學生和老師知道了還不笑話死？
黑早生憋不住了，插嘴說：哎呀，哎呀，你們別吵了，都過去的事了，還吵起來沒完。為了這事都吵多少次了？也不覺著煩，真是的。
怎麼完了，你看他們劉家有完嗎？金蛋也就這兩天消停了，前幾天，天天來鬧。我都讓他們鬧得快得神經病了。白蓮花說。
現在不是不鬧了嗎？黑早生說，他們鬧，就讓他們鬧，咱就不答應，鬧也沒用。尹爽不也來鬧過嗎？還蹲在咱家裏不走。不走就不走，都不和她搭腔，時間長了不也走了嗎？金蛋家和黑妮也就是鬧鬧，看看咱讓步了，他們目的就達到了，咱就是不讓步，時間一長也就沒事了。咱先說下啊，別管他們怎麼鬧，我是不答應啊。我也老大不小了，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一些事情該做不該做，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不用你們再操心了。從現在起，在婚姻這件事上，你們誰都不能再替我做主了。
黑百順還想說什麼，卻聽見大門響了，白蓮花和黑早生也聽見了，三個人六隻眼睛像六根噴火槍，向著大門口瞄準。
黑妮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地進來了。黑早生剛想躲起來，黑妮看見了，說：你不用躲了，我以後也不糾纏你了，今天我喝了農藥，就死在你家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黑妮說完，一頭栽倒在了院子裏，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