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開始的土耳其戰爭,被譽為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最偉大的戰爭之一,直接導致了奧斯曼帝國的沒落,失去了大片的土地,直至今日也不能回複到往日的輝煌。
而她,隻在俄羅斯曆史的故事中聽聞過這舉世聞名的戰爭,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日,能夠親自登上歐洲的戰場,親眼看一個強大帝國的衰敗,見證俄羅斯帝國雄霸於歐洲。
但這不是快樂,更不是興奮,由始至終她都不曾有過輕鬆,那是因為她能從身邊人身上感覺到的深深無奈。
渥魃希常年的隱忍,這麼多年的深藏,隻因為他對子民的愛惜,可是這一次,他的發兵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部落的興盛,而是為了那個一直壓製在頭頂上方難以抗衡的人。
本身就在俄羅斯帝國的統治下,渥魃希對這種被征服侵略的感覺是深有體會的,她知道他不願意,卻不得不這麼做。
“我相信你能以最小的犧牲換來最大的利益。”她悄然握住渥魃希的手,低聲說著。
線性戰場拉開,舍棄了馬背名族的優勢,她也不敢肯定執著火藥槍的土爾扈特部勇士能不能戰勝奧斯曼帝國強大的陸軍,可渥魃希和波將金的交換條件,首先必須替對方拿下眼前的城堡。
節奏的鼓點中,寬長的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不斷的靠近,她幾已能看到對方陣營人員臉上嚴肅的表情,皮靴踏在土地上,震動了大地,高高的旗幟飄揚,朝著他們一步步而來。
這不是當初在俄羅斯皇宮看到的檢閱,是真正以血以命相拚的生死搏鬥。
最前方的小號手和鼓手不斷變換著節奏,而隊伍的腳步,也隨同這鼓點變換著,寬近一公裏的人線,竟然沒有一絲淩亂踏錯,強大的氣勢在大地的顫抖中壓迫而來,手中的火槍黑黝黝的槍洞,無情冰冷。
這就是正規的軍隊和習慣遊獵民族的最大不同,嚴格和正統是長期訓練下的結果,隻這行進間的軍紀,就讓對麵的人心驚。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歐洲的長排線性進攻。”她咽了咽口水,緊緊的盯著靠近的部隊,已無暇讚歎感慨。
手中,忽然多了一樣東西,冰冷。
低頭望著不知何時從渥魃希手中轉交過來的長矛,她皺了下眉頭。
這是最高指揮官的象征,在這樣無情的戰場上,他的做法似乎是失策了,她再是明白曆史,卻覺不適合帶兵打仗。
“在歐洲戰場,絕不能向指揮官開槍。”他淡淡的解釋,“你聽我指揮就好。”
重重的點了下頭,她舉起了手中的長矛,“前進!”
沒有鼓號手的帶領,沒有強大訓練方陣的隊伍,沒有了擅長騎馬奔馳,在拉長成一字型之後,土爾扈特部的勇士隊伍淩亂的可怕,短短幾十米走的亂七八糟,不像是一群強占他人土地的侵略者,倒更像是山林間烏合之眾的盜匪。
就連渥魃希身邊的策伯爾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汗王,請您準許策伯爾帶領勇士們衝殺,這樣我們就是送命給他們。”
自從渥魃希和波將金達成協議的消息傳出,策伯爾就一直憋悶著。他自責,責怪自己過於相信達什敦,責怪自己親手將東歸的消息透露給了俄羅斯帝國,才讓汗王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
他想將功補過,這股氣從土爾扈特部一直憋到了土耳其邊境,到現在終於再也忍受不住。
悲慘的土爾扈特部勇士的行進隊伍,讓奧斯曼帝國的防衛軍頓時跌破了眼睛,人群中發出哄笑聲。
策伯爾憤怒的瞪紅了雙眼,唯有渥魃希輕笑一聲,“不用。”
“您難道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子民送死?”策伯爾捏緊的拳頭,咬緊牙關。
他不懂,葉靈緋也不懂,但她除了捏緊手中的長矛壓製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隻能將所有的希望放在渥魃希身上。
渥魃希噙著淡淡的輕鬆,“記得嗎?歐洲的紳士規矩。”
一句話,她的眼睛亮,亮過了士兵火槍前的刺刀鋒刃。
所謂紳士規矩,是歐洲各國為了體現自己良好的修養而盡量表現出的翩翩風度,在十八世紀更是到達了頂端,甚至蔓延到了戰場。戰場上,不準擊殺對方指揮官,不準攻擊對方鼓號手,因為失去了指揮官恩惠鼓號手的隊伍將一團亂糟,這樣的戰爭打起來太野蠻,不夠紳士美感。
即便是麵麵對三十碼內的開槍,也必然是你我客氣一番,在她記憶中英法七年戰爭中曾經有過一次曆史上最出名的紳士之戰,雙方互相推辭著讓對方先開槍,光站在那推辭,就耗時數個小時。
而先開槍的一方,必須是雙方相較偏弱的一方。
果然,當雙方的隊伍距離不過三十碼,近到對麵人臉上的青春痘都清晰可見的距離時,對方身後的指揮官扯起了嗓子,“奧斯曼帝國卡德雷耶男爵請對麵土爾扈特部的紳士們先開槍!”
葉靈緋險些一口血噴出來,天、天呐,傳說竟然是真的,這樣的事情居然真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