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到了他眼中的無奈,有人讀到了他唇邊的惋惜,可惜他們不懂其中真正的含義。

帝國內一步登天的元帥大人,掌管著宮廷所有護衛職責的侍衛長,所有光環榮耀來的輕易去的無痕,卻沒有人來得及議論,大家注意的焦點都被那即將登上王夫位置的男子吸引。

偶爾,有人在私聊中談及汗王昔日的情人,那被女皇鎖在牢獄中的女子,給予的也不過是一聲輕蔑的笑,笑她的不自量力,笑她的可憐可悲。

這一切,葉靈緋都不知道,她隻是不斷的睡了醒,醒了吃,吃了再睡。偶爾睜看眼看一眼日月更迭,剩下的時間,繼續重複著以上的動作。

當深秋的落葉徹底離開枝頭,隻餘下光禿禿的樹枝在風雪中挺立的時候,冬宮開始飄雪,鵝毛般的大雪堆積在窗邊,結了霜封了冰,掩蓋了這宮廷中一切的奢華浮蕩,隻留下雪白。

這樣的天寒地凍,伏爾加河下遊該結冰了吧,不知道土爾扈特部的勇士們可有集結,那熱血彪悍的漢子們,可有在切切等待你們的汗王和王妃?

熟悉的鐵鏈聲拽動,她下意識的往門口看去。

厚厚的大氅包裹著侍衛的身體,聖彼得堡的冬季比想象中還要冷的多,他們幾乎整個身體都穿在厚重的棉衣中,就連脖子上都繞著厚厚的圍領,把半邊麵容都擋的差不多,就剩一雙眼睛在外麵,還被皮帽擋了些許。

看到他們捧著的衣衫,她忽然明白了。

每日數著晨昏,差不多也該一個月,她身上的傷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今日,隻怕是女皇準備大婚的日子了,至於能不能成功……

她唇角微微一勾,抖開麵前的蒙古華麗衣衫,手指細細撫摸過。

果然,女人的妒忌心是不能小覷的,這身衣服,竟然和當初她嫁與渥魃希那日穿的一模一樣。

讓她穿著自己的嫁衣看著愛人娶別人,土爾扈特部的衣服,讓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強勢果然是吃不得半點點的虧。

她將衣衫披上肩頭,慢慢的穿著,極細致的將穗結一絲絲的綁好,這才優雅的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有梳子沒?”

“還要我為你梳頭點妝不成?”最前麵的侍衛啞著嗓子,冷冷的開口。

她撫過發絲的手顫了下,又迅速的滑下,優雅的轉身,“走吧。”

沒有給她任何鐐銬,隻有身後數名威武的衛兵,對於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來說,一名小小的女子怎麼可能從偌大的冬宮中飛出?

太久被關在狹小的牢房中,舉步時雙腿一軟,她好懸摔倒在地,踉蹌了兩步才抓住一名侍衛的手,險險站住。

“放開。”侍衛毫不猶豫的甩開她的手,嫌惡的站開兩步。

“不好意思。”她嫣然一笑,侍衛冷然的轉開臉,站在她的身後,推搡著她的身體。

一個多月了,她第一次走在了陽光下,反射在雪地上的光芒,冰冷中帶暖,竟讓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但那寒氣中透入肺中的舒爽,讓她不由的深深的吸了口,這才舉步。

就是那宮後的小小教堂,遠遠的尖頂矗立在小坡上,紅色的瓦片被白雪覆蓋,露出一縷小小的明豔。

上坡的路被掃的幹幹淨淨,堆積在路兩邊。載著貴族們的精致馬車停在坡下,一輛輛雕花華貴,馬兒乖巧。

被數名侍衛包圍著,她一步步的走向教堂,耳邊聽到教堂的鍾聲響起,一聲聲直蕩雲霄,停了落雪,亮了天際。鷹啼婉轉,在藍天下盤旋。

當她走入大殿,頓時引來了無數的目光,貴婦手中的扇子張開,遮擋在唇邊,細細碎碎的聲音在殿堂中散開。

有人是嘲弄,有人的不屑,有人是看好戲,議論著她和葉卡捷琳娜之間的關係。

她不是視若無睹,也不是恍若未聞,而是一雙杏仁漆黑的雙瞳從人群中一個一個緩慢的掠過。

每到一處,聲音就小了一分,她無所謂這是誰的婚禮,也無所謂那些衣著華貴的人是什麼身份,就這麼沒禮貌的直勾勾盯著,直到對方挪開眼或者閉上嘴。

反正她是別人眼中底層的人,她就用最底層的方式,讓她們噤聲。

兩道寒芒凝在她的身上,讓她感覺到了猶如刀過般的鋒利,抬起頭,痞痞的笑容在眼中跳動。

敢讓她來,莫非還怕她砸場?

雪白的婚紗長裙拉著,長長的裙尾被花童牽在手中,數十米的裙擺炫耀著華麗與奢華的氣息,女皇粉麵帶怒,呼吸伸長。

她來的果然是時候,居然在人家婚禮都進行到了一半的時候。

葉靈緋不過一眼掃過,就將所有的視線停在了她的人身上。

華麗的俄羅斯軍裝,雪白高貴,穗結在胸前輕輕飄蕩,被勾勒出的完美腰身曲線,修長的腿,都在訴說著他的完美,勾魂攝魄的清傲。

第一次看他穿的如此風情,卻是在他和別人的婚禮上。

那平靜的麵容,欺爽賽雪的冷傲,將他隔絕在這一場煙花繁鬧之外,仿佛隻是看著別人的鬧劇,做一個冷眼旁觀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