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如初(1 / 2)

江寧句容縣地肺山,土良水清,美靜怡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昔日陶潛隱居於此,唐時溫庭筠《地肺山春日》有雲: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繞山。幾時拋俗事,來共白雲閑。

萬物靈氣、天地之源,出聚之處是名“肺”。太古至今,修仙求道之聖地。

夕陽西下,山幽靜。竹林中的青石小路蜿蜒曲折,兩道斑駁的人影落入山地,一老一少,腳踩青石板徐徐而上。映著夕陽,長長的背影,些許溫馨,些許孤寂。

一陣犬吠夾雜著鳥鳴從山頂傳來,路人相視一笑,向青石路頭望去。遠處,白狗、紅鳥相互追逐,山陡路彎,白狗落在後麵焦急吼著。紅鳥在前領先,很是得意,不時回頭對著後麵的白狗唧唧咋咋一番。

“小江,小白”老人輕喚一聲剛落在肩上的紅鳥,又用手摸摸身前的白狗:“你們倆不要總鬧,若是被人尋著聲音找到這裏,又要捉你們了。”

“這條死狗被捉去最好,肉多,燉肉吃。”紅鳥斜視著白狗,嘴內發出及笄少女甜美的聲音。

“臭鳥,小心哪天你被人烤了吃。”白狗也開了口,中年男子厚重的嗓音。

老人不理他們,腳踏著石階,語氣平和說道:“我同她見了麵,也交待了一些事情。她同以前一樣,仍是第一次見她的模樣,”老人抬起頭,看著天邊的落日,陷入短暫的回憶,“這次她有話要行兒帶給你們。”

“是什麼話?”紅鳥語氣有些吃驚,白狗聽到這句話,身體略微停頓了一下。

“行兒,”老人叫著身邊的少年,“把你姑姑的話告訴他們。”

“是,”少年答道,從懷內掏出一個茶壺,壺身九角,每麵刻著古怪迥異的圖紋,巴掌大小,樣式古老,“姑姑讓我以後保管它,她隻說我把這事告訴白叔和江姨。”

少年口中的白叔是這條白狗,江姨自然是這隻紅鳥。少年話語簡短,對他們的衝擊卻不小。在少年掏出茶壺時,他們便不自主的輕聲叫出來,九黎壺!

“她怎麼會把這個東西交給行兒?”紅鳥問著老者。

“她不過是物歸原主。”老人語氣低沉,說罷看看身邊的行兒,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說,隻看著天邊最後一角落日,輕歎口氣。

行兒看著父親歎氣,腦中雖有諸多疑惑,也不便再問。從他懂事到現在,父親極少歎氣,第一次是母親去世,第二次是前幾日見姑姑時,第三次便是這回。從小到大,他接觸的人也隻有三個,母親、父親、姑姑。母親在他十歲時,五年前因病去世,葬在了家前的紫竹林,這片竹林是小時一家人一起種下去,現在成了母親永久的歸宿。

“這樣走太慢,小江你帶我們上去吧。”老人突然開口對紅鳥說道。

紅鳥從老人肩上飛下,落在一片的空地上,身型逐漸變大,足有一丈高,羽毛如火,雙目間金色羽毛形成古怪的圖紋。她揮了一下巨大的翅膀,一股疾風準確地打在白狗身上,力量巨大得讓毫無準備的白狗僅是哀嚎了一聲,一下子飛了出去,四仰八叉落在幾丈開外。

“死狗,離我遠些,老娘可不帶你飛。”紅鳥說罷,看著對方的慘樣,偷笑起來。

老人和少年看多了這種場麵,也懶得管這對冤家,乘著紅鳥,朝山頂飛去。

片刻,驚天動地的犬吠從他們起飛的地方傳來,聽起來甚是哀怨。

是夜,月明星稀,茅屋內散發著微微燭光。

老人站在紫竹林中,眼前是妻子的墓碑,他拿著一壺酒,自言自語。白狗坐在老人身旁,低頭安靜陪著自己的大哥。

良久,酒喝光了,話卻說不完。

“小白,”老人突然問身旁的白狗,“你恨不恨我?”

“不恨。”白狗答道。

“那小江呢?”老人繼續問。

“她也不恨你。若不是大哥,我們或許早已不在這世上,幾萬年時光,也隻有和大哥、大嫂、行兒這十多年,才真正快樂。”

“這就好,這也是當初我沒選擇那條路的原因。真正開心地活過,遠比長生不死更幸福。萬年寂寥,不比一朝擁有,待我百年後,便同一冰葬在一起,”老人眼神有些向往,他摸摸白狗,“到時一行要靠你和小江照顧。”

“難道?”白狗看看老人,像是在確認什麼。老人點點頭,說道:“大限將至,就在這幾天。這也是我帶行兒見他姑姑的原因。你也知道行兒的特殊,若是我走了,沒人護著他,以他現在實力,出不了半年。”

“若是這樣,把那個壺放在行兒身邊,不是更加危險,何不在等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