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柳少陽師徒三人乘著月色,泛舟洪澤湖上。方天祿一番痛飲喝得大醉,不知今夕何夕,好不盡興。
接下來幾日,方柳師徒二人整日裏或在道藏閣參研玄學易理,兵法韜略;或在地陣密室裏翻查火器草繪,器械圖紙。
方天祿將所悟傾囊相授,柳少陽悟性本就頗高,加上天性喜愛此道,肯於用心。兩人又是多年師徒,教授參研起來更是輕車熟路。
如此一來不覺時光流逝,倏忽間過了近一個月光景。這天,師徒兩人正在道藏閣翻閱兵書戰法,說到武經七書中《司馬兵法》裏“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愷,春蒐秋獮”一段。
方天祿不由感歎昔年張士誠,天下未安而不思進取,身處亂世卻喜好安逸,重用貪樂無能之臣。以至於廟堂上下歌舞升平,不修軍械,兵無戰力,終至亡國,辜負了忠勇之士與百姓愛戴。
柳少陽見師父憶及往事傷感,忙連聲寬慰。正在此時,忽聽得樓下閣門響處,傳來小童玄青的歡喜聲,似乎來了極為要好的朋友。
方天祿斂了斂神色,對柳少陽道:“陽兒,咱們暫且說道此處。走,去樓下看看是誰來了,瞧把玄青那小鬼高興的。”
兩人放下書卷,起身下樓。剛轉過樓梯角,就看見小黑將道童玄青舉在半空相逗,滿眼嬉笑,水玄靈在一旁扶著腰咯咯笑個不停。
方天祿見來的是他們,回頭對柳少陽笑道:“呶!你兩個朋友來找你了,你這小鬼怕是在你師父這裏待不成了。”
小黑和水玄靈此時也瞧見方柳二人下得樓來,柳少陽見了小黑,開口便笑道:“小黑,你少陽哥拿了你兩瓶陳釀女兒紅,你居然追到這裏來了。這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小黑聽了這話,一張黝黑的臉上,麵皮漲得通紅,啐道:“少陽哥你別胡說,我是來找你回去喝酒聊天的。玄靈姐也想你回總舵去,我倆就一起過來找你了。”
話沒說完,一旁玄青撅起嘴不滿道:“好啊,小黑哥你騙人!剛才還說你是和玄靈姐姐來看方尊主和玄青的,卻原來是想叫少陽哥回去!”
一邊水玄靈聽了小黑這話,一張俏臉登時紅暈上湧,忙低頭囁嚅道:“方尊主,你別聽小黑瞎說!玄靈是來看您老人家的。不管柳師弟回不回去,玄靈也要在這裏住些日子陪陪您老呢。”
方天祿捋了捋長髯,微笑道:“嘿嘿,你這小女娃真當你方爺爺老到糊塗了麼?這我再瞧不明白,‘五行智尊’的名號,可當真是白叫了。”
小黑嘻嘻笑道:“怪老頭……不,方尊者,還是您老人家有見識!玄靈姐說要來的時候,可不是剛才這麼說……”
話音未落,水玄靈已然急道:“小黑你路上喝酒喝多了麼?胡說什麼!”
小黑把話打住,側身瞧了瞧水玄靈,還想再說話。卻見水玄靈紅著臉抬起頭來,一雙剪水雙眸瞪了過來。小黑縱是有話,卻也隻是“哼!”了一聲,生生咽了回去。
柳少陽遇見這般情景,站在一旁好不尷尬。方天祿麵龐上略帶玩味,笑道:“就是想你少陽了也沒什麼誒,便是直說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水玄靈定了定神,仰起臉來朝方天祿道:“方爺爺,呂門主再過二十幾天就是五十大壽了。我們三個都是呂門主從小帶大的,養育之恩莫敢相忘。我倆這次來其實是想和柳師弟,一起去趟明庭首府金陵!聽說那裏是天下繁華之所在,貨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我和小黑沒去過金陵,柳師弟卻去過幾回。有柳師弟帶路,我們也好到那些大小街市的店麵裏,看看買些個什麼物件,給義父做壽禮。”
原來水玄靈自小便愛和柳少陽一同玩耍,待到年紀稍長,一顆芳心更是係在了柳少陽身上,隻覺得與他在一起便歡喜得緊。呂子通五十大壽在即,水玄靈便尋思著和柳少陽一同去金陵采辦壽禮。又因孤男寡女太顯痕跡,便想拉小黑同去。
她知道方天祿心智過人,如若直說了,自己的心思難免被他看穿。便想讓小黑把柳少陽叫回去,她再提出同去金陵購辦壽禮的打算。不曾想小黑一番話直來直去,叫她好生難堪,這挑選壽禮的事也隻好一股腦直說了。
小黑聽了水玄靈這番話先是一驚,黝黑的臉上隨即閃現出興奮之色,奇道:“咦,玄靈姐,你說要去金陵麼?聽說金陵好玩的東西多得很,來的時候你可沒說誒!”
水玄靈扭過頭,輕聲嬌斥道:“小黑就你話多!我這不是沒顧上和你說麼。”
柳少陽這些日子隻顧置身玄學兵法,參悟典籍。整日裏焚膏繼晷,心無旁騖,倒真的將呂子通的五十大壽忘卻了。如今聽水玄靈提起,不由得暗叫一聲慚愧。
方天祿微一沉吟,轉身對柳少陽道:“玄靈這丫頭說得對,呂門主待你們有如生父。你幾個確實該去趟金陵挑辦壽禮,趁著呂老弟五十大壽,也該叫他高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