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陽和衛旭兩個並著那趕車的馬夫,擠進了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間。津渡上人來人往,排排停著不少舸艦船舟。
柳少陽找了一艘招攬生意的七丈雙桅大船,那船家聽說要行上遊,往開封府去。自己雖是船堅手熟,卻也怕得暮春水漲,逆波行險,隻是推說不幹。柳少陽往上加了船資,這才談攏。
他和衛旭兩個,又把那藏著莫雪茵的箱匣,小心從馬車卸到船艙,再給那車夫付了吊錢,打發去了。兩人把馬匹往後艙拴了,便也在前艙中坐定。整好此時東南風正勁,那船家和另個艄公起錨楊帆,高喝著號子駛到河心,逆著滔滔濁水,直往上遊行去。
兩人見大船離岸,忙把那莫雪茵藏身的箱匣打開。卻見裏麵佳人蜷曲而臥,雙眸垂閉,動也不動。柳少陽瞧見她這般吃了一驚,忙連喚數聲,才見莫雪茵打個哈欠,柳眉微揚,轉醒過來,原來竟而在箱子裏睡著了。
柳少陽素來性子平和,見莫雪茵這般,心中也不甚在意。一旁的衛旭卻見自己和柳少陽兩個為了掩她行藏,好一番周旋,莫雪茵竟還能在箱子裏麵睡得安穩。想想微微有氣,口中冷然道:“莫姑娘,你可睡得好麼?”
莫雪茵聞言一愣,詫道:“這箱子裏又潮又窄,睡起覺來,如何談得上一個‘好’字?”語氣之間滿是納罕,似乎全然沒聽出衛旭的言外之意。
柳少陽見衛旭性子忒直,出言譏諷,心下暗暗叫苦。本以為莫雪茵要麼歉然,要麼著惱。卻萬沒料到她竟是不明其意,出語相問。
他若非親眼所見,決計不信這世間竟還有人聽不懂如此明了的挖苦之言。可再去瞧莫雪茵麵上神色,隻見少女露出的一臉惑然之態,倒也絕不似作偽。
衛旭方才一招之下,就敗在那白澤尊者霍天魁手上,正是老大地不痛快。此時有氣卻也不好發作,不由得冷哼一聲,瘦長的臉上猶如罩了層寒霜。柳少陽見衛旭驀地冷起一張臉來,自己雖是話到嘴邊,卻也沒先衝莫雪茵開口。
莫雪茵見衛旭不悅,柳少陽也隻是瞅著自己欲言又止。先是一臉納罕之色,而後仿佛才恍然明白衛旭的言中之意。
當即板起一張俏臉,從箱匣中長身站起。嘴上也不說話,隻是撫了撫衣衫上的褶皺,徑自坐在了艙室邊上,抱膝泛起一雙冷眸,往船舷的窗子外麵瞧去。神情之間,目光飄渺迷離,若有所思。
一時間艙中三人都不言語,落得好生寂然。唯有外麵河水波濤,拍打船身之聲,嘩嘩傳來。
柳少陽心中暗忖道:“衛兄弟和這位莫姑娘怎麼都是這般的性子,心中稍有不悅便盡皆寫在臉上。衛兄弟適才受了那霍胖子的捉弄,本就氣悶,眼下自然沒有好臉色。這莫姑娘也是,我二人為她忙活一陣,她卻睡得安穩。瞧她的神態言語,好似頗為不韻世事。這別人不與她先開口,她便也似個悶葫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