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玄宗心中有鬼,神色微有訕然,旋即徐徐道:“呂門主,莫姑娘說得確為不假!可是此事若不是你那義女不分究竟,偏要逞能。老夫又怎會騎虎難下,累得令賢侄重傷至此!”
呂子通嘿然冷笑,怒而慍聲道:“我這侄兒自幼雙親慘亡,我視他就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孫掌門今日這般有意為之,呂某權且記在賬上。但若是救不回我這侄兒的性命,便休要來怪我呂某無情!”
孫玄宗見呂子通動怒,開口之餘語氣緩然:“呂門主,令賢侄體內的異體真氣確為我所煉,但如何除去老夫也是無能為力。貧道找這位莫姑娘,不過是要從她口中知曉我那師弟身在何處。但你這侄兒插手此事,數番阻攔於我,吃下這般苦頭卻也不能全賴老夫的不是吧?”
呂子通心中氣怒已極,但暗忖柳少陽性命有救與否,還要著落在孫玄宗身上,也隻得好生相說:
“孫掌門,呂某蒙先師玉虛真人抬愛相傳衣缽,這許多年玄功內理也知曉了些。久聞龍虎派內功分作陰陽兩路,方才我給侄兒把脈,覺出竄入他體內百脈之間的,乃是貴派修習的陽剛之氣。還望貴派修習陰寒內息的高手肯出手救治,保住我這侄兒的性命!”
呂子通自揣這番言語本無何不妥,卻不知恰巧說在了孫玄宗生平痛處。原來龍虎派陰陽兩路心法,代代相傳以來,修習陽剛一路內功者為眾。陰寒路數的內息隻因難入門徑,素來高手鮮有,久而久之也便問津者寥寥。
但當年龍虎派第一高手江紫彥所修煉的,卻正是陰寒一路的內功。當為孫玄宗所迫離去之時,將這一路玄功的內功心法也裹攜而去。其時江紫彥年紀尚輕,玄功未有傳人,龍虎派修習陰寒內功之士,也便由此斷絕。
他昔年及不上江紫彥,本就引以為諱。呂子通說的這幾句話,無疑暗揭了他心頭瘡疤。念及往事,孫玄宗不覺間恨意上湧,沉然半晌,抬眼望天,冷冷道:
“你這侄兒玄功尚淺還兀自逞強,老夫的玄火真氣適才源源而入,又豈是這毛頭小子能受得住的!莫說我龍虎一派,已多年無人修煉這陰寒內功。即便是有,此地離龍虎山千裏之遙,等著貧道將人傳來之時,少說也要月餘。他此時命在旦夕,哪裏還挨得了那許多時日。呂門主,你如何記恨老夫也便隨你,這便備著你侄兒的後事吧!”
呂子通年過半百,便曆國仇家恨,早已淡然生死。但眼見柳少陽遭此橫禍,自己有負師兄之托,禁不住心頭悲苦,頓了頓恨聲道:“孫掌門,想不到你妄為玄門逸士,竟衝一個晚輩下這般毒手!我呂子通不管此事全怨得你與否,從今往後,我五行門與你龍虎派勢不兩立!”
孫玄宗本有借呂子通之手,擋下伍天柯之意。此時已然與呂子通翻臉,情知事當緩圖,眼下決計討不到好去。旋即冷笑數聲,口中高聲道:“既然呂門主不辨原委,偏要尋老夫晦氣,老夫他日奉陪便是!山前不見山後間,貧道先走一步,此番恩怨來日方長!”
說罷提氣縱身而起,數個起落之下,便沒在了街巷遠處的屋宇後方。
這般情形,呂子通始終瞧也未瞧,一雙眼睛隻是盯在暈厥未醒的柳少陽身上,眸間滿是痛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