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千仞倒在地上,隻覺得胸中一股熾熱之氣揮散不去,一時竟站不起身來。屠千山從囊中取出銀兩賠了損毀器物,伸手將他攙扶起來,兩人緩緩朝樓下走去。
柳少陽三人付了酒錢,也隨後步出酒肆。遠遠瞧著屠烏二人相互扶持,沿著河堤緩緩朝北而行,情狀有如喪家之犬。柳少陽與江雪茵已不願再尋他二人晦氣,當即帶著老吳頭徑往南去。
江雪茵畢竟少女心性,事情來時新奇,去後忘得也快。此刻正忖著到哪裏再有熱鬧景致好瞧,卻見柳少陽低頭沉吟似有事未決,不由隨口問道:“少陽哥,你想什麼呢?”
柳少陽環覷四隅,瞧著除卻江雪茵和吳老爹外再無閑人,這才低聲應道:“雪茵,我也不瞞你說,自古以來征戰殺伐,最為忌諱糧餉不濟。這陳友諒藏下的敵國之富,我們五行門原先曾多少有所耳聞,盤算著取為己用著實已久。可這筆寶藏隱秘非常,多方打探也是線索甚少。如今無意間得了準信兒,我思來想去總覺得此事耽誤不得。須得即刻趕回淮安總舵,告與叔父他老人家定奪。”
他說到此節語調微轉,柔聲又道:“雪茵,方才那“雁蕩三英”隻不過對這寶藏心懷覬覦,頃刻之下便落得武功盡失,淪為廢人。要取這筆寶藏的人委實不少,明暗裏爭奪起來定然凶險萬分。你和吳老爹與我們五行門興複大周之事無幹,實在不必跟著卷入這場麻煩。我忖著自己趕在前麵先走一步,你大可陪著吳老爹四處遊曆閑居。等著此事了結之後,咱們再聚便是!”
江雪茵聞言先是一怔,接著美眸之間轉過訕然之色,良久方才訥聲道:“少陽哥,你能南行萬裏,陪我……陪我回伊江島去見我爹……我又怎能不和你同回淮安。你我曾說過此生相依,四海不離。我生來就是萬事不懼的性子,又哪裏會怕惹什麼麻煩!”
柳少陽聽她前幾句話說得吞吞吐吐,心中微覺納罕之際,正想著再說幾句相勸。但聽到後麵,已聽出她語氣轉為決然。他這一年多與江雪茵相處日久,深知她篤定主意之事絕不會變,當下話到喉間也就沒有再說。
他兩人主意拿定,本想著尋個清淨所在將老吳頭安頓下來。但那老吳頭年紀雖大,生性卻十分執拗。說什麼也要跟著他二人做個老仆,不願留著頤養天年。柳少陽和江雪茵勸他不過,隻得答應帶他同往淮安總舵。
此時已然是臘月年底,運河兩岸的船工都惦記著合家相聚,多給船錢也不願再往北遠行。柳少陽隻得尋著車行盤下一輛雙輞馬車,三人沿著浙淮官道兼程北上。
隆冬年尾,最是天寒。江南雖是澤國水鄉,每到這等時節也是北風凜冽,此時竟而漫天飄起飛雪來。也虧得積雪不深,還未阻途封路。這般朝行暮宿一路倒也順遂,行了兩日多已到得揚子江邊。
柳少陽見那套車的馬匹疲累已極,前麵也已將近到兩淮地界。便索性將車棄了,帶著江雪茵和老吳頭坐船過江,徑直到了五行門設在揚州府的堂口所在。
那堂口的主事乍見到柳少陽吃了一驚,連說自打柳少陽一年多前失了蹤跡,門主呂子通差人四處尋訪,好生心焦。一番話直說得柳少陽雲裏霧裏,不明所以。欲要問江雪茵來龍去脈,卻見少女神情訥然,似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