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章 為你送終
鄔倩雲和折戀花異口同聲地道：“誰來了？”
大東北道：“‘斷拐’肖顯。”
折戀花道：“他又不是馬，走起路來怎麼會‘篤、篤、篤’的響個不停？”
大東北沒有回答，外麵的響聲已越來越近，一個人彎著腰走了進來。他彎著腰，並不是在躬身行禮，而是因為他的腰，已根本直不起來了。
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年紀並不算太大，看起來卻已很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一樣，滿頭的白發，滿臉的刀疤，左眼上還蒙著塊黑布，右手拄著根拐杖，鐵拐。
一走進門，他就開始不停地喘息，又不停地咳嗽。
這個人，難道就是那彪悍勇猛的“斷拐”肖顯？就是就是那黑道上有名的好漢？
鄔倩雲怔住，折戀花也怔住，深深怔住。
“斷拐”肖顯用拐杖點著地，“篤、篤、篤”，一拐一拐地走了過來，連看都沒有往謝正義、鄔倩雲和折戀花這邊看上一眼半眼，就好像他眼前這三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大東北居然也沒說什麼，從櫃台後麵拿出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油紙包，又拿出根繩子，把紙包紮起來，還打了兩個結，遞給肖顯。
肖顯接過來燒雞，轉過身，用拐杖點著地，“篤、篤、篤”，又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他們，竟真的也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折戀花忍不住問道：“難道這個人就是那個‘斷拐’肖顯？”
大東北道：“是的。”
鄔倩雲道：“單芊芊就是要他來傳訊息的？”
大東北道：“不錯。”
謝正義道：“可是，好像你們連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大東北道：“我們根本就用不著說話。”
謝正義道：“單芊芊看見那油紙包上繩子打的結，就知道我們來了，來的是三個人。”
大東北笑著道：“這樣看來，你這個人也不算太笨嘛。”
折戀花輕輕點了點頭，忽又歎了口氣，才慢悠悠地道：“就算你們真的打破我的腦袋，我也實在想不通，‘斷拐’肖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大東北喝下了最後一杯酒，慢慢地站起來，眼睛裏忽然露出種說不出的悲傷和憐憫之色，過了很久，才緩緩道：“就因為他是‘斷拐’肖顯，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街道寂靜，弦月黯淡。
謝正義慢慢地往前走，鄔倩雲和折戀花慢慢地在後麵跟著，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很長。
大東北已經睡了，睡得很沉，兩張桌子一並，就成了他的床。
“轉過這條街，就是一間普通的客棧，隻要舍得花上八分銀子，就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上一宿了。”謝正義歎了口氣，才喃喃著道：“做強盜的，的確也不容易，不拚命，就成不了名，也劫不了財。拚了命麼，又是什麼下場呢？‘鐵拐‘肖顯那一身的內傷，一臉的刀疤，換來的又是什麼？”
鄔倩雲道：“做保鏢的難道就不一樣麼？”
她是不是又想起了她離世的父親？
謝正義勉強笑了笑，才答道：“隻要是在江湖中混的人，差不多都一樣，除了幾個運氣特別好一點的除外，到老來，不是替別人買燒雞，就是自己賣包子饅頭和泡椒雞爪。”
折戀花道：“你看那個大東北，他以前是不是也算在江湖中混過的？”
謝正義道：“一定是的，所以直到今天，他還是改不了江湖綠林好漢那種老毛病。”
鄔倩雲道：“什麼老毛病？”
謝正義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折戀花笑了，笑得不免有些辛酸：“所以趙客畢竟還是個聰明人，從來也不肯為別人拚命，也不隨便將自己的命賣給別人。”
謝正義皺眉道：“這的確是件怪事，他居然真的沒跟上來。”
鄔倩雲冷冷的道：“這一點，我倒也並不覺得奇怪，我早就算準他不會來的了。”
謝正義沉思著，又道：“還有件事也非常奇怪。”
鄔倩雲道：“什麼事情竟讓你也覺得奇怪？”
謝正義道：“大東北竟然也是單芊芊的朋友，但他似乎並不怎麼歡喜單芊芊這個人！”
折戀花嘟著嘴道：“她這個人，除了一點小聰明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值得人歡喜的地方？”
突然，一陣夜風吹過，遠處隱約傳來幾聲馬嘶，仿佛還有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鈴聲。
他們聽見馬嘶時，聲音還在很遠，又走出幾步，鈴聲就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