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二章 迷了心竅
這小鎮上,最高的一棟屋子,就是宴客樓。
趙客正躺在宴客樓的屋脊上。
他靜靜地躺著,靜靜地仰視著漫天星光,漫天散亂的星光。
他沒有動。
命運已象條飛索般,將他整個人都套了,他想掙脫,但卻連動都動不了一下半下。
他心裏也有條繩子,還打了千千萬萬個結,死結。
什麼死結,什麼人才能解得開?
隻有自己打的死結,自己才能解開。
他心裏的結,卻無疑都不是他自己打成的。
噩夢般的童年,淒涼的身世,艱車的奮鬥,痛苦的掙紮,無法對人傾說的往事。
每一件事,無疑也都是—個結。
何況還有那永無終止的孤獨,還有寂寞。
好可怕的孤獨,好可怕的寂寞。
寂寞的意思,不僅是孤獨和孤單,剛才看見謝正義,鄔倩雲和折戀花依偎在暗巷中,又微笑著走出來的時候,他的寂寞,突然就更加深刻了。
他忽然有了種被人遺忘了的感覺,這種感覺,無疑也是寂寞中的一種,而且是最難忍受,也最難熬過的那一種。
隻不過,這些是他自找的,他先拒絕了別人,別人才會漸漸遺忘了他。
所以他並不埋怨,卻在祝福,祝福他的朋友們永遠和好,永遠恩愛,永遠幸福,永遠在一起,也永不分離。
他的祝福誠懇而真摯,卻無疑也是痛苦難耐的。
假如你也知道他的痛苦有多深,你就會真的了解,“誤會”實在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了。
風從山邊吹過來時,傳來了打更的聲因。
又是三更,已是三更。
他忽然跳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掠向遠山。
遠山一片黑暗,那青色的山巒,卻已完全為無邊的黑暗所籠罩。
黑暗,永遠不會太久長。
青色的山崗又已浸浴在了陽光中,陽光明媚,也燦爛。
燦爛的陽光,從窗外慢慢照射進來。
破舊的大東北饅頭包子店,也似乎突然間就有了無限生氣。
鄔倩雲和折戀花正在吃她們的早點,用饅頭蘸著燒雞鹵吃,吃得不單仔細,而且還很認真。
饅頭包子都是剛出籠的,熱得燙手,燒雞鹵卻冰冷,吃起來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在裏頭。
比謝正義和大東北的拳頭加起來還要大得多的饅頭包子,她們已經吃了六個,但她們還打算努力再吃上幾個。
雖然這兩天都沒有睡好,可是一清早起來,躲在房裏偷偷地衝了個冷水澡後,她門的精神,卻顯得特別振奮,胃口也特別好。
她們畢竟還很年輕,年輕,無疑就是本錢。
謝正義的胃口就差多了,大東北更不行,他宿酒未醒,又沒有睡好,正在喃啁嘀咕著:“放著好好的客棧不去睡,卻偏偏要睡我的破桌子,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在想些什麼,腦子又有什麼毛病。”
鄔倩雲和折戀花嫣然道:“不是我們有毛病,是他腦子不正常。”
大東北道:“她有毛病,是他腦子不正常?哪裏不正常?”
鄔倩雲道:“他怕我們,因為我們不是……”
她沒有說下去,她們的臉已紅了,直紅到了耳根。
大東北眯著眼笑道:“因為你們都不是他的情人,而是趙客的,對不對?”
鄔倩雲和折戀花並沒有否認。
沒有否認的意思,通常就是承認了,是不是?
大東北大笑著道:“趙客這小子,果然有兩手,果然有辦法,果然有見識,果然有眼光。”
他站起來找酒,又笑著道;“這是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我們一定要喝兩杯慶祝一番。”
喜歡喝酒的人,總是能找出個理由來喝兩杯的,即便真的沒有理由,他們也會打破腦子,想方設法找它一個半個出來。
謝正義竟然也笑了起來。
大東北已找出個大碗,倒了四五碗酒,倒得滿滿的,滿得都灑到了那張漆黑的桌麵上。
謝正義道:“我們少喝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