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府衙裏禁衛森嚴，又怎麼容得下閑人躲藏？
王三太爺已閉上嘴，這是青州城裏最犯忌的事，他怎麼又敢再多嘴呢？
韋不笑沉思著，道：“你能不能叫你手下的弟兄們去查查，那匹青驄馬是從哪裏來的？又是誰最先看見的？”
王三太爺遲疑著，終於點了點頭道：“這倒也不難，隻不過，愚兄本是專程來接您到老五家九姨太公館裏去的。”
韋不笑道：“這件事更重要，你隻要告訴我九姨太的公館在什麼地方，我自己就能找到。”
王三太爺又遲疑了很久，才慢悠悠的道：“好，就這麼辦，我叫趕車的小方送您到卷簾巷去，老五家九姨太的公館，就在巷裏右手麵最後一家。”
坐在車上，韋不笑的心又亂了，傷腦筋的問題己好像越來越多。
是誰暗算了褚瀟雲？為的又是什麼？
趙客的行蹤如此隱秘，他們為什麼又要急著找到他呢？
卷簾巷子，地如其名，果然是條很幽靜的巷子，住的也都是大戶人家，高牆裏寂無人聲，風中帶著薔薇花的香氣。
暮色已深，夜已將臨。
這一天卻還未過去，右手麵最後一家的門是嚴閉著的，家家都是門禁森嚴，王五太爺的公館，門口絕沒有閑雜的人。
韋不笑居然沒有敲門，就直接越牆而入。
他相信王五太爺絕不會怪他，他們有這個交情。
院子很寬大，種著薔薇，養著金魚，暑天搭的天棚，仍然高高掛著、遮蔽著外麵撲進來的熱浪。
前麵的客廳裏，燈火輝煌，左麵的花廳裏也燃著燈，王五太爺正在花廳裏搖頭歎息！
他麵前的紅木桌上，則擺著一疊疊厚厚的文案。
他的歎息聲很沉重，心事也很重。
但他卻還是聽見了韋不笑的聲音，他本就是個反應極靈敏的人。
韋不笑當然也並沒有特別小心留意自己的行動。
王五太爺推開了花廳的門，韋不笑已在門外。
“你知道是我？”
王五太爺勉強作出笑臉道：“除了你，還有誰敢這麼樣闖進來？”
韋不笑也笑了笑，眼睛盯在那一疊疊文案上，心裏忽然覺得很難受。
在整個不大不小的青州城裏，王五太爺已辛苦奮鬥了四十餘年，流過血，流過汗，也掉過淚。
能在龍蛇混雜的青州城裏站住腳，並不是件容易事，可是要倒下去，卻非常容易。
他為什麼要將自己辛苦一生得來的基業，跟別人作孤注一擲？
他這麼樣做，是不是真的值得呢？
王五太爺笑得更勉強，搖著頭道：“我並不是已準備認輸了，隻不過，有備無患，總比臨時跳牆的好，更何況……”
更何況，隻要重口一敗，他立刻就得走。
立刻就得拋下所有的一切，那也絕不是很容易就能拋得下的！
韋不笑明白他的意思，也了解他的心情，忽然道：“趙客已經到這青州城裏來了。”
王五太爺眼睛突然亮起，激動的問道：“你看見過他了？”
韋不笑搖搖頭，才慢條斯理的道：“但我卻知道，他的劍並沒有生鏽，他殺人的手段，也還是和以前同樣的幹淨和利落。”
王五太爺眼睛的光彩又黯淡下去，轉過身，堆好文案，才低著頭緩緩道：“隻不過，你也說過，殺人的劍法，也並不是必勝的劍法。”
韋不笑道：“我說過，世上本沒有必勝的劍法，卻也沒有必敗的。”
王五太爺沉默著，忽然大笑道：“所以我們還是先去喝酒。”
他轉過身，拍著韋不笑的肩道：“現在下酒的菜想必已備好，我特地替你請的陪客也已經來了。”
韋不笑很意外，所以他立馬就追問道：“還有陪客？你說的陪客，陪客又是誰呢？”
王五太爺笑得仿佛又有些神秘，笑完了，他才湊近輕輕的道：“當然是個你絕不會討厭的人！”
桌上已擺好六碟果子、七碟小菜、還有八色案酒──一碟熏魚、一碟熏鴨、一碟水晶蹄膀、一碟小割燒鵝、一碟烏皮雞、一碟舞驢公、一碟羊角蔥小炒的裏脊肉、一碟肥肥的羊貫腸，還有個剛端上來的火燎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