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受到影響嗎?”
她作了短暫的停頓,隨即說,“不管有沒有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都這麼大了。”
他隱隱約約地覺得有,卻不忍心挑出她的委屈。
林兮真的釋懷了,對以往的任何委屈和被人的不屑一顧。
她的爸爸和阿姨吵架,她保護自己爸爸不被外叫的人打傷而被新媽媽掌摑一巴掌的時候,她在上小學六年級,似懂非懂的年紀,不明白那一巴掌真正意味著什麼,但是第二天她離家出走了。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已經入住三年的家裏逃走了,從11歲開始以爸爸身份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人身邊逃走了。
她又回到了爺爺奶奶身邊,和他們一起相依為命。
別人都說為什麼不去找親媽媽呢?隻有她自己能深切地體會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她隻想置身事外,然後好好地努力生活。
她們沉默了許久,不知是在認真欣賞這一幅“心有千千結”,還是在想自己心中的“千千結”。
“唐易信。”林兮突然又叫了唐易信一聲。
“你看,這像不像是我們回到了杭州。”她指著玻璃框內的投影說。
“挺像的。”唐易信將注意力轉到投影,看了一眼。他們並肩站著,他的身高在斷橋,她的身高在荷梗。
“嘻嘻~它照片的名字取的真好。”林兮感歎道。
“是不是打動到你了。”他看向她。
她狠狠地點了了點頭。
“其實最觸動我的是來生之願。”她沉默了一下突然又開口。
“因為你看到了自己嗎?”
她挑了一下眉,“你怎麼知道?”
“因為看了這麼久,就那一幅的時候你最反常了。”他不以為意的說,聽者卻有意。
“這麼清楚,難道你一直在看我?”她開玩笑地說。
“咳咳~~”他故作鎮定地咳了兩聲,臉別向他方,“你自己表現的明顯。”
林兮:“咳咳~~~真的嗎?”
那模仿唐易信“咳咳”的聲音一出來,把兩個人都逗笑了。
她們在攝影展廳呆了很久,又去樓上其他展廳逛了許久,最後唐易信坐在了出口的休息位上,她走進了紀念品店。
遠遠地她就看到了一幅掛在最上方的油畫,一名少女捧著一隻白色小狗,微笑地看著前方,她的身後是水墨般的江南。
林兮立在油畫前,高高地抬起頭盯著看。她呆立的時間有點久,售貨小姐走了過來。
“那邊樂譜架上有他的作品集,你可以去看看,省的你抬這麼高的頭。”售貨小姐可親的對她說。
林兮回頭看到售貨小姐穿著藍色工作服套裝正對她微微笑。
“好,謝謝。”林兮也向她微微笑。
“沒事。”說完她便回到了收銀台邊上。
林兮走到樂譜架前,上麵放著一本《江南憶·潘鴻海油畫作品集》,她小心翼翼地翻開,書太厚,有點重。
她一頁一頁地翻開,吸引她的並不是畫家畫的有多傳神,有多惟妙惟肖,而是畫中的少女,甜甜糯糯、溫婉細膩,就像她們身後的那條煙雨巷子,就像她們走過的那座素色回廊石橋,就像她們手中正洗濯扭擰著的浣溪紗。
她一頁一頁輕輕地翻閱..。
唐易信坐在白色休息座上,看著她認真翻閱著什麼的認真背影,起身走到她身旁。
她知道他的靠近。
“唐易信,你看她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她問剛剛走近的唐易信,沒有回身看他。
他看了一下她正翻閱著的這一頁,一名少女或者少婦坐著倚靠在砌牆,她的身後有一張刷棕色漆的木製家具,左邊榻上有一小缸子酒,用紅布條裹著,看不出是什麼酒品,她的右腳邊也放著一白色缸子酒,上麵貼著字:女兒紅;畫中女子低垂著眼眸淺笑,右手握著一本書卷,左手戴著玉鐲,胸口綴著一塊玉墜。
“平靜。”他思考了一下回答。
林兮聽到“平靜”二字微微地揚起嘴角。
“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看著畫麵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這首詩。
林兮紮著很低的蓬鬆馬尾,鬆鬆垮垮地垂在後背,很長;她的眼鏡因為低頭太久而下滑在鼻梁兩側,她的睫毛一點也不長,眼睛小小的,呈現一種柔和的弧線;她疏碎的劉海垂在她的耳邊,向前傾;她的輪廓是一種圓弧的彎度。他真的不覺得她美,而他卻因為這樣柔和的一張麵,滋生著想要結婚的念想。
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這油畫中的女人,溫婉、素淨,穿著一襲淡色的衣服,綰著低低的發髻,有笑有怒,都隻是微微地,這樣的女子,這樣澄靜的人,他願意從心底裏景仰。
因為
她們的素是歲月都無法睥睨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