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路程十分艱難。當他們接近世界之極的時候,冰礫變得越來越多,植村直己不得不拚命驅趕狗群,將它們的耐力發揮到最大極限。
雪橇也似乎耗盡了精力:前滑橇在一塊冰礫上撞裂了;有一次雪橇整個倒扣過來,將裝有扶手的後欄板摔壞了。後欄板倒不是太重要,前沿橇卻事關重大:如果植村直己不能及時將它修好,他們的隊伍就一步也無法前進。
欲速則不達,過分地追求速度,必須會產生破壞性的代價。
日本大學探險隊已經到達北極點,很快就要乘飛機離去。也許是那些意外的災禍耽擱了植村直己的行程,使植村直己未能領先到達終點。不過細究這些原因已經沒有必要。植村直己相信,他們在旅途中一定和自己一樣竭盡了全力。植村直己沒有嫉妒別人的成功,因為這很可恥。植村直己為已經平安地走完這麼長的路程而感到心滿意足。希望餘下的旅程也同樣地順利。
隻要自己付出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會感到謂心無愧。
4月28日,今天將是最後一天嗎?也許。隻要在冰脊和冰礫石的另一邊有平坦的冰麵。不知怎麼植村直己總感到北極極點應當完全由平坦的冰麵所覆蓋,盡管從目前的地形還看不出這種跡象。
一周多以來,太陽每天照射24小時,所以植村直己在光照中趕路,也在光照中睡眠。人的感覺逐漸會適應環境,人體將變成自己的時鍾:如果感到疲乏不堪,就是到了歇息的時間;休息幾個鍾頭,就會重新恢複前進的動力。精密計時器隻是用來確定植村直己所處的經度。
這天早晨出發一個小時之後,路上的冰礫石好像逐漸在減少,每一小塊平坦的路麵都顯得像是沙漠中可喜的綠州。
冰的表麵看起來挺堅實,但植村直己知道它本身一直在不停地漂移,每天大約要行走3公裏。植村直己無法確定它是在將自己載往北極還是朝著相反的方向移動。如果植村直己加快行進速度,冰塊的漂移將不會帶來多大妨害。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當我們前進的速度無法抵消負麵因素的反作用時,我們甚至會後退。
氣溫已經升到零下18度。植村直己在冰上為狗群開路時,累得渾身汗如雨下,好像在洗日本式的熱水澡似的。
幸虧這次給養已經減少,雪橇也就變得更輕,也許隻有二三百公斤重。但有一利必有一弊:拉橇狗們盡管很賣力氣,植村直己卻不得不時常讓它們餓著點。
我們的付出越多,負擔則越重,我們的負擔越小,付出則越少。較快的行進速度是以較大的付出為代價的。如果我們不想付出太多,隻能犧牲一些動力。
他們又碰到了裂隙。一道道裂縫縱橫交錯地布滿了平坦的冰麵,像是一個巨人漁夫在曬網。多數裂隙都很狹窄,拉橇狗能夠一躍而過。但這仍然費去了他們許多時間。雖然他們每天結結實實地行駛14個小時,這樣的速度仍然太慢:他們必須在明天到達。
植村直己疲憊地卸下狗群,紮好帳篷——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嗎?植村直己端詳著睡袋,根本不想鑽進去。他激動得無法入睡,深夜的陽光照射在帳篷壁上,植村直己等著熬過這需要用來休息的時間。每當他想爬起來不顧一切地出發趕路時,植村直己就對自己重複這條古老的格言:“三思而行”。北極之夜緩慢地逝去了。
在北極圈,夏日的早晨從何時開始取決於人們各自的意願。黑夜與白晝之間沒有明顯的分界。植村直己早早地起身忙碌起來,拉橇狗們卻還在靜臥,毫不理會“新的一天”已經到來。既然這是他們旅途的最後一個早晨,植村直己決定將他們的帳篷和狗群拍攝下來。他想把狗群弄醒,它們對這具有曆史意義的時刻卻並不像植村直己那樣熱心,結果植村直己隻好用電影攝影機拍下這靜止的場麵。
上路之後情況發生了變化,狗群跑得十分帶勁。隻要登上旅途植村直己就感到精神抖擻。他們一定能在今天到達北極點。在人類曆史上,單人探北極將首次獲得成功。植村直己跟在雪橇後麵奔跑,心中十分感激狗群為他的最後勝利所做出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