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晴天霹靂。
陸琴眉一口氣沒接上來,就昏倒在顧啟程的懷裏,我們把她安置在長椅上。接著,病床被推了出來,我屏息!顧蔚遠安靜地躺著,手臂上裹著嚴嚴實實的紗布,整個頭部都被白色的紗布裹住,鼻孔裏插著進食管,手上還吊著吊瓶,護士們一邊提著吊瓶一邊推著床。
陸琴眉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氣若遊絲地呼喚:“遠遠……”她顫抖地伸出手去,卻最終無力地垂下。
顧蔚遠被安置在高層的特護病房,我坐在他的床邊,呆呆地看著他。
顧啟程小聲地問我:“恩雅,沒吃晚飯吧?我去幫你買點來。”我剛一點頭,就聽到仰躺在那邊沙發裏的陸琴眉,一聲訓斥:“買什麼買?兒子現在被她搞成這樣子還吃什麼飯!”
“我幫我自己買還不行嗎!”顧啟程橫眉一豎,對著她發火,“儂撒意思?恩雅已經老伐不開心!儂還怪伊?”(你什麼意思!恩雅已經很傷心了,你還怪她!)
陸琴眉不再說話,隻是撐著額頭,閉起眼。
我媽媽在一邊勸解,“還是我去吧,我去買點吃的回來,大家為了等恩雅他們都沒吃飯呢。”說著,她就邁出了病房。
我的鼻尖重重地一酸,眼眶就被淚水覆蓋了,我輕輕地呼喚:“蔚遠,你醒醒啊……”
他安靜地閉著眼睛,那麼的安詳。
“醒醒吧……”我輕輕眨了下眼,一滴豆大的淚珠就滾了下來,“你說要做好吃的桂花糕給我吃的啊……嗚嗚嗚……”我趴在他的床沿上,埋著頭不斷地哭了,不管顧啟程怎麼勸慰我,我都止不住我的眼淚。
這一年的十一假期成了我的灰色假期,我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趴在電腦上鑽研遊戲。雖然,日子還是在過,但,都是行屍走肉地混時間而已。父母一直都安慰我,讓我不要難過,我的情緒也帶進了他們的情緒,黃金周快結束的時候,我又去了醫院探望顧蔚遠。
我看到了一瞬間就憔悴下去的陸琴眉,她日日夜夜地陪著顧蔚遠,而他卻沒有一絲一毫蘇醒的跡象。她的黑眼圈也越來越重,真的老了許多,但是每每看到我都會強裝出那種生氣的模樣,我知道,她是因為愛兒子才會變得恨我。要不是我當初走近路,也許我們也碰不到小偷,也許他也不會為了追小偷而落下我,也許也不會出現那三個人,也許這場悲劇就不會發生了,也許……
我站著沉默了許久。
“伯母……”
她沒有理睬我,裝作閉目養神,很久以後才開口,“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病房裏有電視機,我下意識地開了電視機,把音量調到最低,正巧在播新聞,而我詫異地發現這條新聞竟然就是關於搶劫犯的。
“……警方已經逮捕到近幾月來瘋狂流竄作案的犯罪團夥,目前,犯罪團夥已經全部被警方拿下,案情正在進一步調查中……”然後電視上公布了犯罪團夥人員的照片和姓名,竟然就是那天對我動粗的三個人,他們的背後還有五個犯人,全部捉拿歸案。
我指了指電視,“伯母,上次就是這些人!”
她一下子來了精神,湊近電視,看了起來,隨後又搶過我手中的遙控器,一下子把電視給關了,扔下遙控器,繼續坐回沙發裏。我愣愣地看著她,她隻是淡淡地說了句:“你可以回學校了,我會照顧好遠遠的。”
我走到顧蔚遠的床邊,俯下身,他安靜地閉著眼睛,沒有任何表情,我說:“蔚遠,你一定要醒來啊,我還……”我突然緊緊地捂住嘴,無言地抽泣,然後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我獨自一個人買了回學校的火車票,坐了十幾小時的火車,終於到了學校。一切又開始了正常的學習生涯,我們302寢室也互相討論起黃金周的趣聞,當問及我的時候,我隻是一筆帶過,“我啊,蔚遠帶我去看了桂花節,好漂亮的呢。”我知道我是在強顏歡笑,但是,我不想把我悲傷的一麵提及,看著美美她們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我實在不想讓我的壞情緒連累她們。
時光如浮雲飄過,我們的青春在藍天之上閃爍。每天上課、作業、測驗、期中考甚至期末考,我都經曆過了,我在美美她們麵前又恢複了過往快樂的謝恩雅姿態,但是偶爾我會想起顧蔚遠,想起那個晚上發生的事,那已經成為我心口的一道疤,我會躲在被窩裏偷偷的哭,亦或是咬著被子的一角,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放下手中的筆,肚子有點餓了,想去廚房拿點零食,剛走到門口,腦袋忽然有些暈眩,“砰”地摔倒在地,我吃痛地揉著額頭。
“小雅,怎麼了,那麼不當心的。”
我抬起臉,看到眼前比我小四歲的大男孩皺緊的眉,我怔住,過了許久,我才輕輕地說:“我想去拿點吃的。”接著,他二話不說去了廚房,給我端來一盆瓜果,我欣慰地瞅著他的臉龐,不聲不響。
接受池墨城的求婚剛過去一天,看著眼前為我端茶送水的大男孩,我的眼神默默地回到了桌上——我還未完成的文章。
第一次見到池墨城是在我大四的第二個學期,我們學校開始組織社團活動,我幫著美術社的幾個學弟張羅著招人,那天,天氣真的很不錯,他就像陽光一樣,來到了我的心底。
我們幾個女生說好了一起幫那些社團招人,美美拉著我到處跑,我無奈地拉了拉她的手臂,說,“美美,你跑來跑去的不累啊?”
“不累啊!”
“但是我很累啊!麻煩你確認下要幫哪個社團,OK?”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回應道:“重要的不是結果,是過程。”看我還在迷茫的狀態,她又繼續解釋:“你看那麼多好玩的社團,看他們表演出洋相就夠了,何必去幫忙呢?一起被看笑話很爽啊?切!”
我說:“那你慢慢看吧,我先去那邊幫忙!”說著,我指了指前麵掛著一塊“美術社”的牌子。
鋪著白布的桌子前,三個少年坐在一起,無聊地玩著“抽烏龜”的紙牌遊戲,我是在想這個社團有多無聊啊,竟然沒人來報名,導致“考官們”開始自娛自樂了。
我上前打了聲招呼:“你們好。”
然後,他們三個立刻甩下手中的卡牌,圍了我一圈,其中一個黑眸直發的少年說:“哦!你好!來報名的是吧?”我剛搖頭想解釋,他轉身就拿起桌上的記錄板,“叫什麼名字?”
“我叫謝恩雅,我是你們學姐,我來幫你們一起招人。”我的話音剛落,少年就被身邊那個紅頭發的給推到了一邊,在我麵前往後撫摸了下劉海,擺出一副銷魂的眼神,說道:“同學你好!我叫伍樊,我是生物工程係三年級的,身高一米八五,絕對符合你的標準,怎樣?”他湊近我的臉,然後向我挑了挑眉,“考慮下我吧,美女。”我汗毛倒豎。
剛才被他推了一把的少年,無奈地把他按回了座位,“伍樊!人家是來幫我們招人的,不是介紹給你做相親的!你給我滾一邊去,真是的。”他繼續在我麵前站定,微笑著問我:“不好意思,他就是這樣,你能再說一遍名字嗎?”說著,他拿起了筆。
“我叫謝恩雅。”我重複了一遍。
他一邊寫一邊說:“就是之前那個炒得沸沸揚揚的文科生啊。”
我好奇地問:“文科生而已,為什麼會沸沸揚揚?”
“你忘了這裏是理工大啦?文科生在這裏等於是國家保護動物。”隨即,他又說:“哦,忘了介紹我自己了,我叫陸涵,生物工程係二年級。”
我說:“嗯。”
我們握手言和,另一個少年頂著可愛的蘑菇頭,戴著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那個,學……學姐……我我我……我是……”爾後,伍樊上前搭住少年的肩膀,替他回答道:“他呀,他叫張藝靜,他也是你們環境工程的,隻不過是一年級的小朋友哦,一見美女就會臉紅,哈哈……”說著,他戳了戳張藝靜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