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燈光照耀在大堂裏,白布拖地的一張張圓桌交錯著,玻璃轉盤上整齊地擺著幾道菜肴,人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全都反射在我的瞳孔中。媽媽在那邊和池墨城的母親談笑風生,我輕輕瞥向窗戶,寒冬凜冽,飄著細小的雪花。
池墨城知道我喜歡雪,所以才選擇了這一天舉辦婚禮。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還是有點冷。
隨著我的腰際被輕摟上,他的聲音溫和地回響在我耳際,“去換下妝吧,過會兒還有節目。”
我應允:“嗯。”
這家酒店算不上五星級,但是裝修得一塵不染,衛生間的瓷磚通透明朗,我蹬著高跟鞋,來到水池前,輕輕洗掉了臉上的妝,終於露出了原本的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眼角仿佛凝結過霜,微許愁容的臉龐。
我再也看不到四年前那個沒心沒肺的謝恩雅了。
我從換好的幹淨上衣中掏出手機,撥通了化妝師的電話,“旋姐,到化妝間等我好嗎,我得換下妝。”
“OK!”那頭的她嗨得忘我。
我掛了電話。對著大鏡子使勁擠出一絲微笑,露出一點門牙。
沒什麼的,謝恩雅,都過去了。我對自己鼓勵道。
擦幹手,走出了衛生間,順著走廊向化妝間走去,忽然——“恩雅。”
我回身。
陸琴眉,她怎麼會在這裏?
陸琴眉這天穿著厚實的裘皮大衣,羽絨的圍領襯托著她的腦袋,特地畫了濃妝,看上去年輕了二十歲,但她看到我時,眼角的魚尾紋輕微皺起,讓我一覽無遺。
她朝我緩緩走來,高跟鞋的聲響蹬在了我心上。
她在我跟前站定,輕啟唇瓣:“恭喜你,恩雅。”
“伯母……”我看著她,她是來說祝福的,而我的心卻莫名地慌張起來。
她的目光盯住我:“不用再叫我伯母了,你和我們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微怔。
陸琴眉緩緩抱起雙臂,釋然地舒了口氣,說道:“四年了,我的遠遠昏睡了四年,你是不應該等他的,醫生對我說過,如果他醒了,未必會記得以前的事情,所以,我倒覺得你這麼選擇也是正確的,我這次來。”
她義正詞嚴地重新望回我:“是來拿回我們的東西。”
我不禁撫摸上那枚鑽戒,顧蔚遠送我的鑽戒我一直都戴在了左手中指上,從未脫下來過,或許我是想緬懷那無力的美好,就連池墨城向我求婚時送我的戒指我都安靜地擺放在抽屜裏,雖然池墨城對此並未說我什麼。
“能把遠遠送你的戒指,還有小時候就交給你的項鏈還給我們嗎?”她看著我的眼神,似乎帶著祈求。
我稍稍退了退腳步,抿緊雙唇。
“阿姨,恐怕我……”
她突然雙目圓睜,厲聲道:“你還想做挽留什麼!都快成別人的女人了,還指望我們遠遠哪天醒了再回到你身邊?做夢!”
我倒吸一口冷氣!
她再次舒了口氣,呼吸微顫,緩了緩繼續說:“這樣吧,這裏是二十萬,就算我們從你這裏買回來,可以了嗎?”說著,她從厚實的大衣裏掏出一遝牛皮信封,厚厚的,遞到了我的眼前。
我望著這遝裝著巨款的信封,微微閉上眼眸,睫毛撲打著,輕輕地做了個深呼吸,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眼前蓋上了一層水霧,她的輪廓逐漸渙散。
我搖頭:“不,阿姨,這錢我不能要,我真的,真的不能要啊。”
“那你說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們家遠遠!”她仰著腦袋,逼視著我。
我咬緊了下唇,結束了麼,顧蔚遠,這次真的結束了,或許再也不用對你報以期待,我想著想著,手指不自覺地纏繞在一起,慢慢地脫出了那枚細小的鑽戒——五角星曾是我最喜歡的形狀,緊接著,我將掛在脖子上的項鏈也解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