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湖麵,映照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我走近,定睛一看,是池墨城。他的臉上有波光的跳躍,一身黑色中袖皮衣,裏麵還是白色的汗衫。他的身邊擺著一隻小唱片機,音樂是從這裏麵傳出的,他跳得很投入,隨著音樂的節奏而舞動,雖然我不大懂音樂,但是我知道這首是韓國的DJ舞曲。
擺了最後一個Pose,算作結束,同時音樂也戛然而止。
“啪啪啪”
我鼓起掌來。他驚愕地抬頭,見是我,連忙送上微笑,朝我跑了過來,“小雅,那麼晚還不回去睡覺嗎?”
我抬了抬我手中新的熱水瓶,說:“寢室的熱水瓶壞了,我剛買了個回來,你不也沒睡覺嗎?”
“我在練習啊,”他看了眼身後的唱片機,“對不起,讓你見醜了,嘿嘿。”
我輕輕搖了搖頭,“不,跳得很好啊,想不到你還會跳這種舞曲。”
他二話不說,轉身,走到唱片機前,把唱片給收了起來,然後再走回我身邊,他指了指他手中的唱片,上麵的人物有些熟悉。“他是RAIN,我從小最崇拜的偶像,每次放了學都要聽他的歌,休息的時候還喜歡看他的舞曲MV。”
他收起唱片機,送我回寢室的路上,他繼續跟我講他的追星道路。“當年,我才讀高一,就特意跑到演唱會上去看他,然後我還去了後台哦,我讓他教我跳舞,這支舞蹈呢就是他教我的,嘿嘿。”
我讚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
“哪有?”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不過RAIN現在不大出現在熒屏了,唉。”我打趣道:“那你可以接他手了啊,嘿嘿。”
“小雅。”
我還沒回應,他突然拉起我的手,往後跑去,那是一片樹林,隱秘的樹木圍著我們,我的心突然狂跳起來,睜大了眼睛。他把手中的唱片選了一張,然後放進唱片機裏,按了開始鍵,隨後喇叭裏傳出悠揚的音樂,我瞬間被這美好的旋律給吸引了。
他抓起我的兩隻手,“小雅,你是不是不會跳舞?”
我迷茫地眨眨眼睛,點了點頭。他露出一臉微笑,然後托住我的腰,左手和我的右手五指相扣,我的心跳得要蹦出胸膛了,這個……不是電視上的嗎?想不到現實中也會被我遇上,我還是頭一回跳舞。我傻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他同樣以溫和的目光看著我,像是在觀賞一尊藝術品雕像。
他輕輕張開小口:“小雅,把腿稍稍分開,用腳尖點地。”
我什麼都不會,隻能他走哪一步我就走哪一步,難免會踩到他的腳,但是為什麼摔倒的人卻是我?如果你在的話,又要說我笨蛋小雅了吧?但是,如果你在,真的會讓一個男生這樣手把手教我跳舞嗎?
在我摔倒之際,還好有他托住了我,我現在這姿勢像極了電視裏那種注視的場景,我呆愣了兩秒,立刻起身,放下他的手,撫了撫自己滾燙的臉頰,說:“那個……太晚了,我們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呢。”我拎起一邊的熱水瓶。
他關了唱片機,收起道具,然後說:“好吧,小雅。”
我的臉愈來愈燙,肯定紅得跟紅富士蘋果一樣,我為了掩飾我的尷尬,隻能走在他的前麵,不敢回頭看他,等我走到寢室樓門口的時候,他在後麵叫住了我,我回頭。
“這個月的十四號,我能約你嗎?”
我錯愕。
我避開他溫和的視線,低下頭去,說:“不,謝謝。”我轉身就跑回了寢室樓,不敢再回頭。蔚遠哥哥,為什麼我現在看到他,我的心就會跳個不停?難道我也對他……?我拚命晃了晃腦袋,感覺頭有點暈眩,忙扶著走廊的牆壁,正巧,房間到了,我推門而入。
我把新熱水瓶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四下張望了下,她們三個竟然都睡著了,我看了看牆上的鍾,都九點半了。我洗漱了下,換了身睡衣,爬上了床頭,從枕頭底下拿出那本日記本,擰開床頭的小台燈。日記本的扉頁上有卡通小女孩在放風箏,多麼詩情畫意啊。我輕輕地翻開,不知不覺,我已經為顧蔚遠記錄了那麼久的日記了。
我拔下黑色水筆的筆蓋,把日記本捧在自己的雙腿間,“唰唰唰”寫著今天的見聞,腦海裏不斷浮現著那雙與顧蔚遠一樣溫柔的眼睛,我頓了頓筆杆,抬起眼。
蔚遠哥哥,他情人節約我了,我拒絕了他,對不起,原諒我的心是那麼狹窄,除了你,就再也無法裝下第二個人。
風在窗外呼嘯著,有點像鬼哭,我縮了縮脖子,繼續寫。
第二天晚上的池墨城還是和昨天的他一樣,我吃過晚飯,散步的時候,看到他一個人在湖泊的邊緣跳舞,聽這個旋律,還是RAIN的舞蹈,而且還是昨天那首舞曲。因為昨天他約我情人節的事,我拒絕了他,所以我現在不想讓他看到我,我覺得我倆相處會尷尬。
他跳完以後,收起唱片機,不是立刻回寢室,而是安靜地坐在草坪上,麵對著波光粼粼的湖泊,一聲不響地發著呆,我默默地凝望著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許是自己的過去。我為了聽清楚他的自言自語,就將身體逐漸前傾,微微側頭仍然未能聽到,豈料!一根樹枝絆倒了我!——
“啊!”我狼狽地往前倒去!
一片混亂的腳步聲後,我抬起不堪的臉來,眼前是池墨城皺著眉的臉,“你沒事吧?小雅?”我的心裏尷尬萬分,“偷聽失敗”都寫在了臉上。
他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我尷尬地撓撓頭發,沒敢注視他的眼睛,“額,那個,晚上風景真好,嗬嗬嗬……”故作鎮定地四下望了望周圍。但是,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似的,我聽到輕微的笑聲,然後他抓起我的手,把我帶到湖泊前的草坪上。
“小雅,坐會吧,我知道你偷聽也蠻累的。”
“……”人家哪有偷看你。
我鎮定了下神經,問他:“你真的打算代替伍樊和林孝冉挑戰?”
他沒說話,隻是望著天空,隨後點了點頭。“隻是娛樂下而已,如果我輸了任由他們判決,但是如果我贏了,我也不會要求他們撤退社團的。”他朝我笑了笑,打趣地跟我說:“哈哈,我是不是很善良啊?”
我看著他灑脫的眼神,莫名地有股酸楚,我真的很想對他說“你長得好像我男朋友”,可是剛開口又緊緊抿住了嘴,我怕他會誤會,所以我問了一句:“墨城,你知道嗎?”他扭過頭來,“嗯?”
“你長得好像我認識一個人,真的很像。”我越看越出神,簡直一模一樣。
“是嗎?”他輕輕揚起嘴角。
我跟著他的視線,望向夜空,這裏的夜空比上海的美,起碼沒有太多的燈光照射,那一顆顆小星星無需躲藏。我們之間沉默了許久,我忽聞他淡淡地開口:“其實……我來這裏是為了找一個人,然後向他敘敘舊。”
我不禁問道:“那你找到了嗎?”
他搖搖頭,說:“我昨天晚上打了電話,問了我媽媽,我要找的他已經不在學校了。”
“不讀了嗎?”
“畢業了。”他抿了抿嘴。“其實,就算他看到我也未必記得我,因為我跟他相處也就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之後我就去了韓國念書,嗬嗬。”
我說:“那個……”我想現在這個時候拒絕他吧,如果他對我有這方麵想法,我覺得還是趁早說出來比較好,“其實我有男朋友的……”他微微睜大眼睛,我繼續說,“他也是這個學校的,剛畢業沒多久,工作還處於實習階段。”我鼻尖再次重重地酸了下,眼淚卻被自己刻意咽了回去。
“但是,卻在去年的十一,為了我和搶匪打架,然後又出了車禍,現在……”我緊緊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躺在床上已經三個多月了,醫生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植物人?”
“嗯。”
他仰望著夜空,然後慢慢地躺下,把手臂環在腦後,“我已經能想象出他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也一定是個很愛你的,要不然怎麼會連生命都不顧呢,嗬嗬。”我往後看著他臉上的坦然,沒說話,“就跟我認識的他一樣,我真的很想再見到他。”
隨即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墨城。”
“不清楚了,那時我還很小,我像喊他哥哥,他媽媽喊他遠遠……”
我睜大了眼睛,屏息凝望他的臉龐,愣愣地脫口而出:“顧,蔚,遠。”
他並沒有察覺出我的異樣,聳了聳肩,“對,我想起來了,”然後轉眼看到我呆愣的表情,忙坐起身,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怎麼了嗎?”
我從恍惚中醒來,心跳得有點快,忙問他有沒有照片之類的,我想確認到底是不是顧蔚遠,隻見他從兜裏取出一張照片,他說:“這張是我離開中國前我媽媽幫我們拍的,那麼多年來我一直都隨身攜帶著。”我接過照片,驚怔住,照片上的兩個小男孩笑得很甜,搭著彼此的肩膀,而左邊那張臉我是永遠不會認錯的!那就是我的蔚遠哥哥!
“蔚遠哥哥……”我的眼淚忽然湧了上來。
池墨城此刻也明白了,從我手裏拿過照片,端詳著,又抬起臉來看了看我,“你真的是小雅?……”我用淚眼看著他,朦朦朧朧的,他握住我的雙肩,“你記得我嗎,小雅,你記起來了嗎!”
我望著這張俊秀的臉,突然地似曾相識。
沒錯,蔚遠的家中曾經留住過一對從韓國來旅遊的母子,我見過那孩子,笑起來很甜,有半邊的虎牙,他經常抱著一塊比自己身板還大的畫板,端坐在院子裏畫畫,用蠟筆畫我和蔚遠,他畫的很可愛,總是把我逗笑。
池墨城欣慰地歎口氣:“小雅,太好了,我還以為我們再也碰不到了呢。”他突然嚴肅起來,問我:“蔚遠現在誰在照顧呢?”
“他媽媽在照顧,要不是我要走近路,我們也不會碰到這種事,伯母她現在不是很喜歡我了……”
他站了起來,伸出手,說:“走吧,別說那麼多了,都那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了。”我把手放在他的手掌心裏,依然能感受到顧蔚遠的溫度,暖暖的,然後我默默站了起來,我說:“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蔚遠哥哥……”
他牽起我的手,邁開步子,微笑著說:“是嗎?那你把我當成他吧。”
我怔住,任憑心狂跳著。
已經能看到寢室樓微亮的燈光了,我轉頭對他說:“就送到這裏吧,我怕同學看到會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