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在那天乃至今後的許多夜晚,我都會回想起卡爾上校的那一席話,他的聲音仍在我耳畔縈繞,時強時弱。

我開始以我十歲孩子的心智來思考自我的價值。但在那個時候還沒有人告訴我夢想是什麼意思,以及未來會發生些什麼,所以我隻能靠猜測去想未來的故事,以及我要做一個怎樣的人。

“你們的優點和缺點都是因為與眾不同,因此你們必須承擔一些無形的責任。”我不斷回想卡爾上校的話,很好奇自己究竟要承擔一些什麼責任。我能從車禍重創中起死回生,就注定我的命運不會平凡,也許在時光的某一刻,我的人生真的被改寫了……

“真是難得啊!”迪若大叫著,仿佛想要整個世界都知道一樣。

“有什麼好驚訝的?”我這時隻穿著一身不太合體的運動衣服,我拍了拍有些寬大的上衣問道,“還和昨天一樣嗎?”

迪若吃驚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緩過神來,“嗯……對!還和昨天一樣!五公裏!”

他剛說完我就拔腿往前跑,清晨的海風在耳畔呼嘯,我在沙地上瞬間留下了一串急促的腳印,像一束成熟的稻穗。

“別跑那麼急,速度穩定下來!”迪若在我身後大喊,但他的聲音卻是那麼遙遠。

他說的沒錯,我跑的太急了,像沒有刹車的蘭博基尼。我沒跑多遠就已經氣喘籲籲了,我隻能捂著側腰,半弓著身子,大口喘氣。

迪若和千雪不一會兒就趕了上來,我似乎能感到他們帶來的風聲。

“不要停下來,繼續跑,調整呼吸,跟上來!”迪若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可我什麼也聽不見,大口的喘氣聲淹沒了一切。

“我……我跑不動了!”連續的喘氣讓我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連一半還沒跑完呢,你當初的意誌呢?快點跟上來!”他衝我大喊。

誰讓這是自己的選擇呢?我死命咬咬牙,突然從軟榻的沙地上彈射出去,奮力往前邁腿。

我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同時也十分佩服自己堅持的勇氣。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當你除了堅持而別無選擇時,你才會發現自己是有多麼堅強,也許這也是我的天賦……

等後來從健身房裏出來後,我全身都被汗浸透了,就像泡在冰冷的水裏一樣,渾身難受。這場訓練對於我十歲的骨骼而言無疑是一種摧殘,可是我別無選擇,隻能默默忍受著來自骨頭深處的痛苦,我無法想象迪若和千雪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但我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我換了一套衣服,然後來到了海邊,也隻有在這時,我的內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我枕著挺拔的紅樹枝幹,仰望著那蔚藍的天空,深邃得像人的眼睛。我想知道爸爸媽媽是不是在那裏,他們能否真切地看到我。我聽說每一個故去的靈魂都會化成天邊的一朵雲彩。正當我望著一片雲彩出神時,千雪走過來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被她嚇了一跳,我連忙爬起來,問她有什麼事。

“沒什麼。”她隻是搖搖頭,安靜的在草地上坐下來。

“那——迪若呢?”我隨即也坐了下去,扭頭看著她。

“他在換衣服呢,估計等下就來了。”

“嗯……”我輕輕地回應了一聲,之後便沒有了話。

場麵也馬上陷入了沉默。我們想著各自的心思,沙沙的樹葉聲是那麼清晰可聞。她突然看向我,表情平靜。

“你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從前……”她說著,臉上浮起了一抹憂傷。

“我?”我指了指自己,驚訝的問她。

她隻是點點頭,然後接著說:“我當初和你現在一樣倔強,甚至比你還倔,我甚至賭氣兩天不吃飯呢,可是那有能怎樣呢?卡爾上校他有無數種方法打磨你的性格,讓你忠誠的服從於他,但我隻是希望你不要成為現在的我,你要把自己的個性保存下去,你明白嗎?”

“我不太明白?”我如實回答她,“還有,卡爾上校昨天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我也不明白,但總有一天你我都會明白的!”

“那你為什麼要聽他的話呢?”

“因為我有把柄在他手裏。”

“你是說跨出鐵絲網會自爆嗎?你相信那是真的嗎?”

“不完全是因為這個,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那你來這裏多久了?”

“哦……”他傷感的抬起頭,“一年了吧,也許更久!”

“你就願意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嗎?“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她抬手指了指大海,“總有一天,我要去大海的那一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