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內,道路寬闊,兩側亮起的燈籠隨風搖曳,照得道上一片通明。
薛千低著頭,謙卑恭敬,跟著兩個侍女和一個嬤嬤來到一間幽閉的小院。這裏不是長樂宮,也不是皇後的未央宮,而是西側一處沒人住的院子,裏麵擺設簡單,宮女隻不過三四人,都守在一間屋子外。
如此遠,如此幽僻,竟讓一個被打了二十板的女子留在這裏。
二十板……嗬,幸好不是四十板,四十板落在她身上,恐怕會要命。
嬤嬤上前跟宮女說了兩句話。
薛千忽然想到,這是在宮裏,這件事鬧這麼大,王貴妃不可能不知道。王貴妃定已將此事告給王丞相了,那王家人也都知道了?
可是,縱然他們知道,也隻能裝不知道。
不然,還能怎麼著呢?
若真如此,郡主去了王家,豈不是更沒好日子過了?王軒好歹是相府裏高貴的公子,豈能容忍這等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容忍自己的妻子和侍衛有染?
院裏的風突然涼了起來,郡主的屋子緊閉,窗口亮著淡淡的燭光,溶進這一片夜色裏。
門打開,嬤嬤轉身,請薛千進去。
薛千手裏提著藥箱,低眉垂目,緩緩抬步,走向門內。
兩旁的宮女皆打量著她,帶著不屑,帶著猶疑,帶著警備。
她進去了。
屋內撲麵而來一股悶熱的氣息,像是朽木經過雨水衝刷,撲鼻而來的腐爛味道。
可見,這間院子,這間屋子,多久沒人居住了,其內又是何等潮悶,空氣都是凝滯的。
這種地方,別說病人,就是個尋常女子,恐怕也呆不下去。
郡主在太後身邊這麼多年,雖說比不上那些公主,但好歹也是嬌生慣養,沒吃過什麼苦的。如今心身皆受重創,萬念俱灰下,她可別做什麼傻事……
想至此,她抬眼猛地掃了一圈室內。
屋裏並沒有人,隻一側的屏風那頭,隱隱閃耀著燈光。
“薛姑娘請進吧,郡主就在那一側。”嬤嬤見她神情有異,便解釋道。
她點頭謝過嬤嬤,又轉身對室外宮女吩咐道:“郡主貴體受損,不宜外人入內,還請各位不要進來,我一人為郡主療傷即可。”
宮女麵麵相覷,剛要說什麼,又被薛千打斷。
“不過半柱香,我便會出來,謝過各位了。”說著,她低身福了一福。
跟來的嬤嬤和侍女並沒有說話,卻隻見嬤嬤手中拿出幾個碎銀子,放入了宮女手中。
薛千看見這個動作,微微怔了一下。
嬤嬤和侍女……為什麼要幫她?
緊接著,嬤嬤又交待了兩句,便關上門,和兩個侍女留在外麵。室內,隻餘她一個人,手裏提著藥箱。
這是什麼情況?!
薛千有些沒反應過來。
是了,是了,嬤嬤和侍女都是皇後的人,自己畢竟是皇後派來的,自然要多幫著通融些了。
可是,自己在她們眼中不過是一個來治病的大夫,用得著這麼通融?皇後為何會這麼想?
郡主,王軒,王家,王貴妃,皇後,承昭,郡主……
她腦子裏一閃,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
……
……
未央宮中傳出笑聲,暖意融融。
“娘娘,朝雲宮的侍女送來一盆西府海棠,說是特意給娘娘觀賞的。”一個年長的宮女走了進來,低頭對皇後說。
圓桌上的禦饌還冒著熱氣,姑侄二人並沒動幾下筷子,倒是光顧著說笑了。宮女一來,笑聲被打斷,二人同時抬起頭。
“朝雲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