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 夢裏花 今宵別夢寒(四)(1 / 2)

宿雨滿麵驚詫的望著即墨頊,這人竟為了身側那個蠻夷人狠心如斯麼,明明此間還有陽光,她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

看看這些人……嗬嗬,她的兄長平日裏衣食無缺又如何,緊要關頭卻未曾一力相護,反是任由旁人欺辱她,真真是好兄長啊!

再看看阿頊,位極人臣又如何,這個男人幼年誠摯又如何?到底還是因為旁人寧願毀了幼小情分也不肯讓岍苡受半分委屈,甚至還要奪了她的名……真真可笑啊!

“是,宿雨對著蒼天起誓,從今往後再不叫阿酣,若違此誓……”

即墨頊不耐聽她多言,招招手示意二人退下,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宿將軍,令妹已經不小,若婚事無成恐遭人非議,帝君又對宿家頗多照拂,令妹既喜入宮,不妨讓帝君為令妹允一門親事……”

宿雨臉色煞白,指尖在手中纏繞,有些慌張。

岍苡見阿頊這般“公報私仇”未免有些逗趣,反扣住即墨頊的手掌,欲拉著往回走。卻聽得身後突然道:“家妹不知禮,是臣教導無方,臣謝殿下不治之恩。”

岍苡微微有些錯愕,這個人是瘋了嗎?彼時宿雨臉上的神情她都能猜的出來,嫡親的兄長都不袒護她,竟這樣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話。

岍苡抬頭看了即墨頊一眼,發現他神色無變,而宿雨麵色青白交錯。

“哥哥!”宿雨頗有幾分不忿,宿銘一個眼刀過來她當即噤聲,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眼淚也不可抑製的滾落下來。

“殿下恕罪,臣這就帶著家妹回家。”說著拱了拱手匆忙走了。

真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岍苡忍不住歎道。

“怎麼今日好端端和他們過不去了?”即墨頊見她歎息忍不住問道。

岍苡不急這回答他,隻伸手過去抓住他的衣袍,接而又與他十指緊扣,這樣親昵的動作惹得即墨頊一個楞征,她反而道:“阿頊,你的手真暖。”

那粲然的笑容活像個得了糖的孩子,沒心沒肺的,即墨頊不由有些眼澀,已經有好久都沒有見過她笑了,笑的這樣燦爛,比冬日的陽光還要溫暖,就像那些苦痛從不曾加身一般。

想著,他握住她的手也不自覺緊了幾分。

“宿銘一定是不大愛他的妹妹。”她認真道。

“為何?”

即墨頊尚未咂摸出幾分滋味來,又聽得她道:“若是換了阿哥,阿哥定然會狠狠斥責一頓,再以千遍《女戒》作罰,必要讓這種害人之心荒唐之念長久的消失才作罷。”

即墨頊聞言很有幾分意外,梧夕何人?他門兒清,可他這樣教育妹妹倒是他不曾知道的,他不是一向護短麼……即墨頊頗覺好笑。

“那宿銘情也求了,罰也請了,怎麼就不愛了?”

“宿銘當知妹妹做了這等事,必非他往日行事之風便是顧忌你我,也不該這樣雲淡風輕才是,活像個無關風月的人。再者,宿銘那番求情並未存幾分真心,自己家的犢子由得我這般欺負,換了阿哥怕是早就掀了那人房梁了。在家是否嚴厲管教且不評論,旁人麵前都不盡心維護,焉知便是愛她?”還不如當日對她呢,這話岍苡沒有再說。

她再抬眸看即墨頊時,他藏了滿眼的笑意,岍苡看著就愣了神,心想此世間怎會有這樣好看的人,平靜時眼裏墨色氤氳,有情緒時眼裏盛滿了星辰大海……

即墨頊想象不出梧夕掀人房梁的情景,隻是宿銘今日態度確有幾分古怪。

岍苡一路再未如何說話,從前本也不是多語之人,曆經千帆之後自然也變得內斂沉寂,也就是在即墨頊麵前,才做得出那樣肆意無害的姿態。

本也如此,南國真心相待的人就一個阿頊罷了,她欠阿頊那樣多,隻能以真心相饋。

即墨頊素日忙碌,凜冬固而嚴寒他卻免不得公事,每日天不亮便要早朝,有時議事晚了常常深夜才歸。

岍苡總記得年前去鬧市,聽得百姓議論說:南國皇子命好,含著金湯匙出生,毋須努力便可衣食無憂。那時她倒也不覺如何,如今看來這些話多是做不得實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此世間又有誰活的是輕鬆的呢?那些看起來人前風光的人,你不過是未曾見過他背後多付的艱辛罷了。

便如阿頊,世人皆讚其天資過人,他活的遠比農家子女艱辛,年少掙得一身浩然之名,是舍了多少旁人舍不得的物什才有所就的。

岍苡從前一遇不順便怨聲載道,如今倒也豁然了幾分,你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有人送到你手上,否則即便得到也不會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