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官輕聲應和,抬眼見到女帝惆悵的神情,一時間想找句話安慰,卻哽在那裏想不出來。
其實她也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聽著都是蒼白無力的。
於是她詞窮的望著女帝,隻好默不作聲繼續站著。
片刻之後,她見女帝神色緩了緩,方才輕聲地道:“陛下,剛才在蓬萊閣......國師大人病中......您不必往心裏去。”
女帝轉頭,無奈的望著她,意興闌珊地道:“朕沒有生氣,就算是一時間為他的事情生氣了,這氣性也不長的,誰叫他......”
話說到這裏,生生頓住,隻是麵上痛苦的神色出賣了她的內心。
女官望著天邊再一次被閃電照亮,有些擔心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靠近女帝一步道:”陛下,還是盡快回去,這天兒,靠不住啊。“
女帝搖搖頭手扣上竹竿道:”朕想在這裏坐一會兒,很久沒來了。“
“朕記得,當初移種這些竹子,還是朝華看著底下人弄的,“女帝臉上的浮現出追憶的表情,語聲低如呢喃道,”他當時跟朕說......歲寒四友,唯竹視為心頭好。”
時間如同指間沙,不知不覺便慢慢流走。
女帝伸手撫上風中搖動的竹葉道:“一晃,這都幾年了。”
一整日都煩悶不堪,此刻望著眼前青翠的竹林,回想昔日時光,女帝心潮起伏說什麼也不肯走了。
她信步進了涼亭,坐在石凳上,眺望著遠處隱隱綽綽的樓宇。
足足坐了半個時辰,女帝忽然瞥了一眼麟德殿的方向,想起那一次的邂逅,修長身影浮現於腦海中,午夜夢回,數次想到以前的場景。
她思量後,對著女官道:”衍之這幾日,都在忙些什麼?“
”以前他來朕這裏來得勤,就算受傷了,也讓底下人來我這裏問消息,最近這是怎麼了?“
女官神色一鬆,趕緊向著女帝道:”皇貴君可能是為了蘇貴君的事情在不高興。“
話一出口,她仿佛意識到了失言,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她咬了咬牙,急急忙忙補充道:”臣......逾越了!“
女帝緊繃的臉色到了這一刻終於放鬆下來,笑道:“沒有旁人,但說無妨。”
“是,上回聽說蘇貴君到了冷宮,陛下還接連去看望,聽麟德殿的侍從說,皇貴君還發了一通火。”
非是女官八卦,她能跟在女帝身邊,打探消息就是職責之一,所以後宮內發生的事情,她幾乎都知道。
“衍之他一向如此,不過朕就愛他偶爾使使小性子,“女帝頓了頓,放緩了語氣道,”宮中那些人都藏得深,朕就想有個單純些的人在身邊,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
女帝渾不在意的道:“衍之最初進宮的時候,性子還要烈,這幾年心性漸漸成熟,也磨平了不少。”
“若非這樣,陛下豈能將後宮交給他呢?”女官半是感慨半是悵然道,“宮中的生活,原本就容不下太有個性的人,最好是四平八穩,無波無瀾的。”
女帝被她的話觸動,一時間緘默不語,少頃又道:“蘇泫搬去好幾日了,怎麼衍之也沒來找過朕?”
“莫非這幾日,他還在......玩字畫?”女帝上回略有所聞,聽到麟德殿的消息傳來,賀衍之開始研習丹青了,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味。
“陛下,”女官垂眸,心裏暗自掂量一番,抬起頭笑道,“上回送去修造處的圖紙,聽說是出自皇貴君之手,連工匠師傅們看了後,都讚不絕口。”
“衍之幾時有了這樣的天賦?”女帝端坐在亭中,手指慢悠悠劃過眼前的石台,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道。
女帝一愣,接著驚詫道,“朕記得他素來不喜擺弄這些的,有一回朕看不過去催著他,他才勉強練了幾日,後來又荒疏。”
“跟朝華是沒法比較的,就連蘇泫,他也差了人家一大截,“女帝哼了一聲道,”最近真是轉了性不成?”
“朕覺得不會,“女帝望著她笑道,”多半是修造處的人刻意討好,才出言誇讚的。”
女官迎上女帝的目光,終於忍不住了,接話道:“修造處的師傅評鑒不是當著臣的麵,也不是當著麟德殿宮人的麵,而是暗地裏有話流傳出來的。“
女官歪著頭想了想,解釋道:”故臣以為,還是很可信的!”
“興許,興許皇貴君於此道確有些天賦,以前隻是沒表現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