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他是真心愛過的,在他愛過的所有女人中,她其實不是最讓他心動的,卻是最讓他舍棄不下的。這些年他可以離開任何一個女人,就是離不開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他最輕鬆的時候。
自從趙一荻來到陽明洞,張學良明顯精神了不少,氣色也越來越好,她成為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張學良的幽禁生活很苦悶,看守他的那些特務也苦悶,一幫人整天在這不見人影的地方守著這麼一個人,時間長了覺得挺沒勁的。他們有時候自己哄自己玩,比如幾個看守吃飽了沒事幹湊到一起打打球,這些人的球技一般般,張學良隔著窗子看到了,放下手裏的書對趙一荻說:就這種水平,也好意思玩。
趙一荻也想讓張學良鍛煉鍛煉身體,就趁機激他一把:你去給他們當教練,教教他們唄。
張學良已經很久不活動了,趙一荻的話提醒了他,自己義務給這群菜鳥當教練也未嚐不可,將來他們調離這裏到了別的部隊,萬一有機會打打球,這球技還不讓人家笑話死,說曾經看守過張學良的憲兵,就這兩下子,怪給自己丟人的。他走出小樓,主動給他們當起教練來,除了當教練,有時候還要兼當裁判,趕上高興的時候,還會親自上場,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在趙一荻愛慕欣賞的目光注視下,張少帥的英姿又開始勃發,隱約有了一些當年的模樣。
短暫的春天匆匆而過,進入五月,這裏草木蔥蘢,景色宜人。
他們已經漸漸喜歡上這裏的環境,艱苦是艱苦了一些,卻返璞歸真,張學良儼然已經是半個明史專家了。
幾天後,一場突如其來的急病讓張學良不得不離開這裏。
那天,張學良突然肚子疼得厲害,開始他還忍著,不想讓趙一荻為他著急。後來,他疼得實在厲害,病情惡化,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臉色鐵青,天氣還不是很熱,他額頭上的汗珠劈裏啪啦往下掉。
細心的趙一荻發現張學良情況不對,她問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張學良說肚子疼得厲害。這個當年戒毒都能撐下來的漢子,被這尖銳的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趙一荻慌忙叫來這裏的隊醫,初步診斷為急性闌尾炎。山上沒有醫療設施,修文縣城的醫療條件也很差。看守們不敢怠慢,張學良不是一般的政治犯,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們如何擔待?於是,他們立即向戴笠彙報情況,得到的答複是,馬上離開修文縣,到貴陽進行手術治療。
這是張學良被幽禁在陽明洞三年後第一次離開這個地方,他想象過無數種離開這裏的方式,沒想到卻是因為患上急性闌尾炎,被迫來到貴陽住院。
本來發現的時候病情就很嚴重了,在山上耽誤了一點時間,到了修文縣醫院又耽誤了一點時間,到了貴陽的醫院,他的病情已經嚴重惡化,不得不進行切開引流手術。也就是說,闌尾炎術後,還要在他的腹腔植入引流管,引流腹腔內的液體。
張學良的病居然嚴重到這個程度,趙一荻很內疚,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他。醫院裏,她一直陪伴著,寸步不離,一直到他的病痊愈。
病好了,貴陽這樣的好地方蔣介石是不肯讓張學良長期住下去的,既然幽禁,就要有幽禁的樣子。張學良又得繼續回陽明洞,他在那裏已經住了三年,明代的王陽明得罪了皇帝也不過就在那裏住了三年,張學良這三年一步都沒離開過那個地方。趙一荻也不想再讓他回到那個地方了,就提出修文縣比較偏僻,陽明洞交通更是不便利,那裏缺醫少藥的,張學良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病情複發就會有生命危險,請示是否能給他換個地方。
考慮到趙一荻說的這些都是實際情況,戴笠把張學良安置到了離貴陽更近的貴州黔靈山麒麟洞。
麒麟洞是貴陽的風景區,這些年張學良一直被關押在各大風景區,荒無人煙的,主要是為了好看守。其實,麒麟洞的條件還不如陽明洞,這裏景色不錯,不過沒什麼像回事的住處,一座名叫白衣庵的尼姑庵就算最奢華的建築了。在這裏住著四個尼姑,再加上張學良、趙一荻和看守關押他們的三個連的衛兵,白衣庵一下子變成了集中營,山上架著機槍,出入的都是大兵,沒有人敢到這裏來燒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