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1 / 3)

見到張學良的一刹間,趙一荻的鼻子酸了一下,她忍住眼淚,靜靜地看著他,無語。

他穿一件咖啡色絲綿袍,布鞋紗襪,這種咖啡色服飾是他家常喜歡穿的顏色,隻是這件衣服的款式很一般。三年不見,他的頭發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稀少,那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少帥驟然間變得這般滄桑。

他老多了,也憔悴多了,站在依然年輕、風采依舊的趙四小姐麵前,張學良明顯蒼老了許多,不過,那滄桑仍掩不住他那英武的軍人氣魄。

趙一荻的突然出現讓張學良感到非常驚喜,他以為她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在了自己麵前。黃昏不太明朗的光照下,趙一荻的剪影非常美,很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美麗女人的影像了。

四妹,來啦。

張學良那一口親切而熟悉的東北話,讓趙一荻頓時又找到了過去的感覺。

她輕聲回答:來啦。

聲音很輕,輕得連她自己都勉強聽到,說完這句話,她的淚水就不爭氣地流下來。此刻,她好想撲進他的懷抱,訴說自己這一千個日日夜夜的思念,叩問他一聲:是否想她?

他過得好與不好,她就不必問了,他如果過得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一頭茂密的秀發在短短的三年間到哪裏去了?如果不是心情抑鬱惆悵,如果生活環境好一些,他不會一下子老去,她過去總以為她的愛人永遠不會老去,永遠是剛遇到他時的那個樣子。僅僅三年的幽禁,他似乎一下子老去了十歲。

於鳳至聽說趙一荻到了,從病床上爬起來和她見麵。

出現在趙一荻麵前的於鳳至一臉憔悴,她本來就瘦,這會兒看上去更瘦了。見到趙一荻,於鳳至拉住她的手:四妹,你真的來啦,大姐謝謝你。

她的弦外之音是,本來不應當讓你到這裏來受這份罪,你沒名沒分的,也不該來受這份罪,都是因為自己的病,連累了趙一荻。

趙一荻聽明白了,她平靜地說:大姐,安心去治病吧,這裏有我呢。

或許,於鳳至根本就不懂趙一荻對張學良的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對這個“謝”字,趙一荻是不敢領的,她不是那種想從成功男人身上牟利的小狐狸精,這本來就是她深愛的男人,她不是替任何人來盡責任和義務,她為的是自己的愛,自己的心。

於鳳至向趙一荻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現在趙一荻來了,她可以去外麵治病了,她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高興的是張學良有人照顧了,難過的是按照檢查的情況,她的病情很嚴重,這一走能不能再見到張學良都是未知數。把自己的男人就這樣交給另外一個女人,即使這個女人和自己情同姐妹,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酸意,對於女人來說,這是怎樣的悲情。

那個夜晚,是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最後時光。燈光搖曳,那個天氣有些寒冷的深夜,張學良和他的兩個女人說了很多話,此後,他的身邊隻剩下一個趙一荻。最終,於鳳至遠走大洋彼岸,至死都無緣再和張學良相見。

於鳳至走了,趙一荻這回成了張學良正兒八經的生活秘書,她的出現讓張學良恢複了幾分青春活力,她對他講外麵的新鮮事。發現張學良有時候精神萎靡,經常一個人對著牆壁發呆,她鼓勵他潛心研讀明史,學學明代那位名叫王陽明的前輩,這位老先生在這裏住了三年,把自己修煉成了大家,四百多年後的張少帥既然有緣來到了這裏,不能給前輩丟臉啊。

張學良覺得趙一荻說得有道理,他真的開始研究明史了。在陽明洞,趙一荻是他研究成果的唯一見證者,他靜心讀書的時候,趙一荻就默默坐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地陪伴著,茶涼了為他續上一杯,天冷了為他披上件衣服,讀書讀累了陪他天南地北地聊陣子八卦。偶爾,他們會談古論今,張學良驚詫於趙一荻學識見長,他們分別的這幾年,她在寂寞中讀了很多書,這些書現在都派上用場了。

過去,趙一荻在張學良眼裏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這一次,張學良忽然覺得她長大了,他越來越依賴她,無論什麼事都喜歡和她探討一下。於鳳至在張學良麵前是大姐,總喜歡像對待弟弟那樣寵著他。趙一荻不是這樣,她會很平和地和張學良探討一些話題,用她特有的溫柔的敘述方式說服他,打動他。

春天不知不覺到了,1941年陽明洞的春天一如既往的美,這美景似乎與張學良無關,他的心情依然留在灰暗的冬季,無心觀賞春天的景色。趙一荻拉著他去樓外賞景,聽花開的聲音,看草長鶯飛。她和他偎依在一起坐在春風中,張學良恍然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