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為深愛一生的男人辯護,鳴不平,雖然帶著一些個人觀點在裏麵,但是她對張學良的評價是客觀公正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她更了解張學良。評價張學良這個人,她是最有發言權的。這裏麵說的“後來是服從中央的命令,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指“九一八”時他的不抵抗嗎?有些話隻能點到為止,他們的身份畢竟還是沒有解除幽禁的囚徒,有些事依然不可說。
1991年農曆新年,對於張學良和趙一荻來說,是個真正喜慶快樂的新春。他們向李登輝提出到美國探親的想法,說想趁著還走得動,到美國看望一下自己的兒孫們。李登輝居然很痛快地答應了。
李登輝首肯之後,兩位老人緊鑼密鼓地開始準備他們的行裝,好像怕走晚了李登輝會反悔,他們就走不成了似的。選擇了一個美好的春日,3月10日,他們從台北的桃園機場出發,離開台灣踏上美國之旅,這是踏上台灣這塊土地四十多年後,第一次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走一走。四十多年後,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飛機外出,他們興奮而忐忑,不時透過飛機的舷窗向外張望,其實外麵的景色根本看不清楚,但是他們還是忘情地要多看幾眼,想把這半個世紀的損失奪回一點點。
張學良興奮得像個老頑童,他頭戴法蘭西便帽,帶著金邊墨鏡,依然有當年少帥的風流倜儻,這身打扮是趙一荻親自為他設計的,他也很滿意。飛機直飛舊金山,先是住到女兒、女婿家,之後又飛洛杉磯,見到了多年沒見的和從來沒見過麵的親友們。隻是,於鳳至已經不在了,她最終沒有等到和張學良見麵的這一天,一年前,她在獨自堅守了五十年之後,終於支撐不住了,溘然離世,留下無盡的遺憾。他們在子女的陪伴下拜掃了於鳳至墓,告訴這位逝去的大姐,他們過來看她了。這座墓左側的墓碑上刻著“張於鳳至”等字樣,右側的墓地空著,那是給張學良留的,留待他百年之後睡進這裏。後來,那個地方就永遠成了一座空穴。
趙一荻在兒子閭琳於洛杉磯的家住下來,她離開兒子這麼多年了,這次要好好陪陪兒子,好好陪他說說話。盡管她的閭琳如今一句漢語都不會講,但他們可以用英語交流,趙一荻的英語本來就很好,這些年信了基督教,學習《聖經》,她的英語水平更加見長。
張學良在洛杉磯住下沒兩天,就坐不住了,他說自己要去紐約。趙一荻不解,兒女們該見的已經見過了,還要去紐約做什麼?
張學良說要去會一位老朋友。
趙一荻驟然想起,蔣介石去世後宋美齡移居到了美國紐約的蝗蟲穀,那麼他一定是要到紐約見宋美齡。多年不見,她也很想念這位曾經給予過他們無數幫助的老朋友,無奈這些日子身體不給力,馬上去紐約她的身體吃不消。
張學良說自己去就可以了,讓趙一荻在兒子家好好休息。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眼神飄忽不定,趙一荻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他任何一點小貓膩都很難瞞住她,她感覺到,這個九十歲的老頑童似乎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他去紐約似乎不是僅僅看望宋美齡這麼簡單,他還有其他想法。
到了張學良要出發的時候,趙一荻聽說這段時間宋美齡不在美國,那麼他到紐約是去看誰呢?他在美國有很多老朋友,過去東北軍的老部下,在國民黨時期的老同僚。
考慮到好不容易來到了美國,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段時間的自由,趙一荻沒有攔著張學良,準許他去美國見什麼老朋友,但是派了孫兒、孫媳陪同前往,照顧他的生活。從她走進貴州的幽禁地,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從來沒有分開過,突然分開,趙一荻不放心,也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