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童(1)(1 / 3)

從“白圭”到“居正”

1536年陰曆三月十五,世界上最溫暖的春風吹進湖北荊州知府府衙,考生們頓感心曠神怡。這天是明政府科舉考試第一級童試考試日。知府李士翱貪婪地嗅了一絲清風,翻開花名冊,開始點名。

第一個考生叫“張白圭”,當他站到李士翱眼前時,李大人如被電擊,頓時呆若木雞。在場所有人都不能否認,張白圭是個俊俏少年,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但堂堂知府,對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目瞪口呆,實在有失體統。隨從適時的咳嗽,才把李大人從愣神中喚醒。他急忙用一聲幹咳掩飾剛才的失態。

點名完畢,考生進入考場,李士翱走回後堂,滿臉的若有所思。隨從跟上來,輕聲問道:“大人和那張白圭是否相識?”

李士翱搖了搖頭,突然激動起來,雙手顫抖地說:“這事極為怪異。我昨夜做了一夢,夢到天神給我一枚印和一張畫像,讓我把印交給畫像裏的人。你猜怎麼著?那張白圭和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

隨從立即現出驚訝之色,說道:“大人您這夢不是常人能理解的。由夢可知,這張白圭大概非同凡響!”

李士翱點頭,心想:“科考前晚做了這樣的夢,老天應該是告訴我,這張白圭命中注定要金榜題名。”

考試結束後,李士翱迫不及待地審閱了張白圭的考卷。與其說是審閱,不如說是欣賞。張白圭的文章觀點獨到,敘述流暢,旁征博引,如黃河滔滔,飛流而下。李士翱看得是眉飛色舞,拍案叫好。

他找來張白圭,一見其英俊麵龐,再想到其文章,真是文如其人,於是越發歡喜,談起話來毫無官架子,平易近人。

兩人暢談許久。李士翱認定,昨夜之夢正是天神的指令,他沒有任何理由不讓那個夢成真。在把張白圭取為頭名後,他高瞻遠矚道:“你前途無量,將來必是‘帝王師’級的人物,不過你的名字‘白圭’與你的才華及以後的名聲都極不相配,我倒有個主意,你看可否?”

張白圭以探尋的目光看著李士翱。

李士翱胸有成竹道:“我給你把名字改了,就叫‘居正’,張居正!”

知府大人賞臉為自己改名,這是平民張白圭的無上榮耀,他一定要給知府大人這個臉。所以,張白圭在十二歲那年就變成了張居正。眾所周知,多年之後,這個名字響徹大明帝國,並千古流芳。

獨樂不如眾樂,好東西要和別人分享,這是李士翱的價值觀。張居正走後,他派人請來湖北學政田頊。田頊是當時中國四大才子之一,神童出身。他在湖北主管科舉多年,見過不少神童。因見多識廣,所以當李士翱把張居正的考卷拿給他看時,他雖被文章的思想氣勢打動,可臉上並無激動之色。

放下張居正的考卷,他不冷不熱地用看似專業的角度做了一番評價:“這孩子的思想倒是大中至正,但文采上還有所欠缺。”最後他又做了補充,“單憑考卷,看不出非凡才學來,因為考試耗時長,每個人都有思考的餘地;倘若他在現場也能發揮得如此淩厲精準,那我就認定他是奇才。”

如果不是要顧及讀書人的形象,李士翱肯定敞開熱血的胸懷,拍著胸脯打包票。他迫不及待地把張居正帶到田頊麵前。田頊一見張居正俊美的相貌,立即生起雙倍的好感,這就叫眼緣——這種心理現象很難解釋,但它的確存在。

他柔和地問張居正:“可會即興文章嗎?”

張居正回答:“請大人命題。”

田頊梳理著胡子,慢悠悠地說:“李大人說你是奇童,那就寫一篇《南郡奇童賦》如何?”

按張居正沉穩的性格,每臨一事,都會沉思許久,可這是現場發揮,所以他徑直來到桌前,鋪紙,磨墨,提筆便寫,下筆如有神,片刻工夫,一篇賦就展現在田學政麵前。田頊一麵看一麵稱讚,看到最後臉上泛著紅光,激動地叫起來:“神童!天才!”

李士翱和田頊對張居正的推崇,並非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其實,張居正在江陵早有美名。據江陵人說,張居正兩歲時就認識了《孟子》中“王曰”二字,三歲開始讀儒家經典,七歲時就對儒家經典有了自己的看法。加上過目不忘,能詩善賦,他在江陵已成小名人。

既是小名人,又被兩個大名人誇張地推崇,張居正的名字迅速傳遍荊州。這就是口碑的力量,它出神入化,能讓人一夜成名,能讓人的名氣一日千裏、再上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