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首輔張居正(1)(1 / 3)

馮保崛起

張居正與高拱在內閣劍拔弩張時,朱載垕正在後宮幾個妃子身上發憤圖強。自他繼位以來,在女人身上傾盡全力就成了他的人生功課。權力是春藥,吃多了肯定出事。1572年三月,朱載垕就已得病。兩個月後的一天,他強撐著上朝聽政。高拱在下麵吐沫橫飛,突然看到皇上站起,嘴裏絮絮叨叨,走了幾步,嘴角就不安本分地抽動起來,孱弱的身軀向後直挺挺地倒下去,在他身邊的內侍馮保慌忙向前扶住。張居正年輕反應快,也迅疾上前。兩人看著懷裏的朱載垕時,已是臉部變形,眼神遊離。這是典型的中風,一幹太監忙慌將其扶入後宮。

高拱、張居正和高儀在內閣驚慌失措,不知接下來將發生什麼。半個時辰後,內監傳旨內閣大學士到乾清宮。張居正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大事不妙。如果皇上緩過來了,隻需告訴內閣一聲,根本不必要大學士們覲見。帶著有生以來最大的焦慮,張居正和高拱、高儀走進了乾清宮,來到了朱載垕的龍床前。

張居正料想的沒錯,朱載垕是活過來了,可卻如遭了瘟一樣,毫無生氣地斜倚在龍床上。他身邊站著皇後、李貴妃和太子朱翊鈞,還有一表人才、溫文爾雅的太監馮保。馮保整個臉上都是淚,精致而適時地啜泣著。房間裏環繞著他忽低忽高的嗚咽,更增添了沉重感。

朱載垕的死魚眼看著三人,動了動嘴唇,嗚啦了幾句,高拱和張居正、高儀急忙跪下。朱載垕又嗚啦了幾句,三人麵麵相覷。馮保翻譯道:“皇上說,你們三人以後要辛苦些,太子還小,請以後盡心輔佐。江山社稷就靠你們了。”

高拱聽到馮保尖聲細語的翻譯,也顧不得厭惡了,微張大嘴,哇的一聲哭出來。他是發自肺腑,朱載垕是他在人間最尊敬的人。現在,這個賦予了他無限信任和權威的人將離他而去,他如何不傷心?

他一哭,張居正也是悲從中來。朱載垕在位的這六年,放任權力給內閣,雖然他張居正從中並未得到實惠,可比起朱厚熜時代,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時代。畢竟高拱在搞政治鬥爭的同時未忘記治理國事。如今這位給內閣帶來榮光的人就要走了,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清?於是,他也默默地流下了淚。高儀也跟著高拱哭。馮保哽咽著勸三人:“諸位大學士不要哭,這裏不是哭的地方。你們聽旨。”

馮保取出聖旨,念道:“朕嗣統方六年,如今病重,行將不起,有負先帝付托。太子還小,一切付托卿等。要輔助嗣皇,遵守祖製,才是對於國家的大功。”

太子朱翊鈞哪裏是“還小”,簡直是“太小”,1572年時他隻有十歲!高拱三人從乾清宮出來後,高拱號啕:“十歲的太子,怎麼能治天下啊!”

這話並非不敬,而是因高拱深感肩上的擔子重如泰山才出口的。張居正慌忙攙住搖搖晃晃的他,語氣冷靜地說:“高公,小點聲。”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把沉浸在悲傷和絕望中的高拱刺醒,他環顧四周,見除了如樹樁子的哨兵外,空無一人。他歎息,拉起張居正和高儀的手,握緊了,嘴唇因悲痛而發抖:“就靠咱們了!”

張居正堅毅地點了點頭。高儀眼眶發紅,不置可否。三人回到內閣後,各自想著心事。高儀五髒六腑都在顫抖,他自進內閣後就開始生病,是真的病。他本來想過幾天就和皇上請辭的,可卻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張居正早已從憂傷中逃離,正思考將來:十歲的太子、年輕的皇後和更年輕的小太子母親李貴妃,還有玉麵太監馮保。

高拱也從憂傷中醒來,他也想到了張居正所想到的那些。當他想到馮保時,心上一震。他霍地站起來,像發現了史前怪獸一樣地看著張居正。

“太嶽,為什麼是馮保,孟衝呢?!”

從高拱的思路說,他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個問題。當時的馮保是內廷最大權力機關“司禮監”的秉筆太監,而孟衝則是掌印太監。這兩個職務表麵上看是並駕齊驅,實際上,秉筆太監替皇上寫完處理意見後,必須要掌印太監蓋皇帝玉璽,沒有玉璽,秉筆太監的一切批示都沒用。也就是說,從黑市地位來看,掌印太監比秉筆太監要高。朱載垕頒布遺詔,掌印太監居然不在!

從張居正的思路來說,高拱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馮保是小太子朱翊鈞的玩伴,朱載垕把小太子交給馮保遠比交給孟衝放心。況且,他自己的遺詔,縱然孟衝不在,還怕孟衝不蓋印嗎?

張居正覺得高拱是小題大做,一驚一乍。大概是多年來政治鬥爭把他搞得太敏感,高拱認為,這是件異常嚴重的事,因為他有難以啟齒的隱情。

這個隱情就發生在三年前。三年前,他靠內監陳洪、孟衝和滕祥卷土重來。他回來時,掌印太監空缺,在朱厚熜時代就已做到秉筆太監的馮保想頂補,可高拱為了報答那幾個閹人,強烈推薦陳洪。馮保就此記了高拱一筆。一年後,陳洪出缺,馮保以為該輪到自己了,可高拱又把孟衝推上來。馮保七竅生煙,孟衝當時是皇家廚房的職員,根本沒有資格做掌印太監。馮保因此和高拱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