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夏伸出一手接過,一臉嫌棄地打開油紙包,然後把油紙包著的青杏仁時脯扔到花幾上,撇嘴道:“你還當我是蘇丫那個饞嘴的啊,剛才我見著她一嘴汁漿,簡直是難看極了。一個女孩子,成天不是禍禍這院就是東竄西跳,偷吃東西還生怕人看不見,連嘴也不抹。”
碧葉眼瞅著這爺在這邊發牢騷,解心已經探頭探腦的踏進了門檻,他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全聽得真真兒的,呂旺擠著眼角都快抽筋了,候夏依然昂著他本小公子尊貴的頭顱,一副鄙夷的表情。
解心摸上來,一把摸走了花幾上的果脯,一邊瞪著眼朝候夏走過去。候夏這才回過神,期期艾艾地望著解心,抓耳摸腮的極為尷尬。“那個,這個……”
“候夏啊,聽說你已經上啦學堂啦。你的夫子沒有教過你不要在別人背後講壞話麼?隔壁有耳朵,說的就是你現在這種下場。”解心吃著酸酸鹹鹹又裹了糖粉的青杏果脯,好整以睱地奚落候夏,堵得他張口結舌。
過得片刻,候夏才想起反駁之詞,又一臉得色地道:“什麼隔壁有耳朵,隔牆有耳都不知道,看看,看看,聽說你還從蘇姐姐這裏借書看,別每天枕著書睡大覺流哈喇汙了聖賢書!”
解心聽完將手中油紙一甩,竄上前去就揪上候夏的耳朵使勁擰了擰,候夏疼得呲牙裂嘴的,正要伸手推開解心,二樓上就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候夏隻得維持著他謙謙的君子風度,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解心臉上,將她的臉點了個肉窩。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動不動就揪人耳朵的毛病總也改不掉。你看看人家蘇姐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又長得端麗無雙貞嫻靜好,你說說,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的人,為什麼差別這麼大啊?”
解心氣得小胸脯一抖一抖的,蘇敏兒見倆人鬧耍成這樣,又新奇又好笑,隻伏在下樓的梯欄上掩嘴笑得直不起腰來。碧葉同呂旺自是眼鼻相觀,兩耳一閉站在旁邊像木樁子似的,倆個小祖宗,幫誰也討不得好,幹脆當看不見。
候夏理了理衣衫又扶正被解心搖歪的發冠,這才把藏在背後的荷花拿出來,紅著臉遞給蘇敏兒。蘇敏兒接過,又輕言慢語地道了謝意,留候夏和解心下來聽她新學會的曲子。解心氣鼓鼓地瞪著候夏,一直到得放琴的書閣才神色稍霽。
書閣裏彌漫著一股雅致清新的香氣,解心從沒聞過這樣獨特的香,便用力嗅了嗅,蘇敏兒笑笑說:”蘇丫這麼喜歡這香麼,果真好眼光,這可是私人特調的,一會走的時候叫碧葉給你捎上一包.”
解心自是笑納,裝模作樣的謝過,學的正是先前蘇敏兒謝候夏的動作,隻是學了個四不象,房裏一時又是笑聲連連連.
檀木幾上擺著一把紅楓琴,候夏坐東解心朝西,反正你不待見我,我也不想看見你。蘇敏兒坐到琴後,調了調音,叮咚之聲極為清越。解心聽著這琴音色倒是極好的,昨天來時書閣都還沒見到,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有句話候夏確實說得不差,蘇敏兒這種貞嫻靜好的女子當然是比頑劣的蘇丫招人喜歡,候府裏人人都喜歡她,不是這個送東西就是那個送東西。
琴好,撫琴人的技藝也純熟,琴音回旋婉轉,忽而清麗忽而悠揚,漸漸轉為中正平和。低音似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叮咚,溪流潺潺,繼而如百花競放,爭相比豔,一片花團錦簇中,有佳人緩緩行來,在明媚春色中轉淺低吟,婉轉歌唱。
好一曲隴上行!
解心這麼想著,不由自主的讚歎出聲,琴音嘎的一聲止住,蘇敏兒抬起頭驚異地盯著解心。解心猶不自知,深深的沉在琴音裏半天沒有自拔。隴上行,麗人隴上行,清越似故人;嘈嘈調玉弦,切切迎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