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閑聞言,神情一怔,然後轉頭看向候望,手指在太陽穴的位置點了點,一臉疑問。候望歎息著輕輕點頭,心中悲喜莫名。
季知閑便細細查看了蘇丫的傷勢,然後驚訝地問:“小姑娘,是誰替你包紮的傷?手法很獨特卻行之有效,比我們回春堂的大夫還老練。”
蘇丫眯起眼直搖頭,然後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才又問候望:“素珠姐姐呢?”候望隻當她沒見著素珠牽掛,便輕笑著回答:“素珠還在殊草園。”
蘇丫張張嘴正在再說什麼,後麵突然傳來素珠驚喜莫然的聲音:“小姐……”隨著她如乳燕投林撲來的動作,眾人眼前一花,才看到她已經把季知閑擠到一邊,自己牽上了蘇丫的手,淚眼汪汪地望著小蘇丫.
小蘇丫卻高興地喃喃道:”原來你也好好的,真好!我還以為,以後都見不到你們了.”
素珠睜大眼看著蘇丫,眼裏百般情緒翻滾,暗自藏在指尖的針一縮,中指向下悄悄一滑,針順著手掌心滑過手腕落入寬袖的袖籠裏.
傻子果然是傻子,居然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反而還記掛著自己,真是個傻子嗬。
素珠初聞蘇丫生還時提上嗓子眼的心,瞬間落回肚中安穩處,眼神流轉處,眼淚撲撲往下掉,卻不知道是不是有幾滴是出自真心。
傷筋動骨一百天,永安城暫時沒辦法回了,白鹿書院倒比鎮南將軍府更適合休養,於是,蘇丫就這麼留下來,與候望相伴,日子倒也過得愜意。
候望拿著書卷看的時候,就會教她念詩,她跟著一字一句的讀,像是牙牙學語的三歲幼童。候望也從蘇府傳來的訊息裏得知了素方已死,她的癡病暫時醫治無望,便起了趁這三個月時間灌輸一些知識給蘇丫的心思。
從她不讓季知閑查看那時起,候望才知道,隻要是對蘇丫說過的事情,再三去說,她就能牢牢的記住,並在適當的時候作出反應,雖然反應的速度比常人慢上很多,但是至少,她還保存著微弱的辨別能力和思維能力。
季知閑每日帶藥酒來給蘇丫揉傷,蘇丫隻肯讓素珠服侍,素珠給她揉一次也會哭上一次,如此這般過了半個月,蘇丫身體上的青淤才漸漸散去。手腕的傷恢複得很快,就是脛骨斷裂了行動不便,需要人背來背去。
天氣好,候望就背她出來曬太陽,在小溪邊的空地上給她念詩,偶爾有粉蝶飛來,他還會起身給她捉蝴蝶。可是候望總也捉不到蝴蝶,蘇丫這時就會歪著脖子咯咯地笑,笑候望捉蝴蝶的動作像在跳大戲。
季知閑彈得一手好琴,偶爾會搬著琴台來園中與候望蘇丫笑鬧,閑時就會彈上一兩首曲子。
蘇丫最喜歡的是那‘長空’,高音激情奔放,低音蕩氣回腸,秋水長空,高闊空靈,季知閑漸入意境,彈抹勾懸,忽爾似流水潺孱,忽爾似高山仰止,波瀾壯闊;山巍巍雲謁謁,胸中自有萬象紛呈,千秋太平。意趣之高遠,琴音之流暢,令聞者心隨,沉入秋陽裏那片醉人的長空。
蘇丫聽完,卻幽幽一歎,神色安靜地望著小溪出神。候望驚奇地看著她臉上露出的這抹不同尋常的神色,她卻突然回眸問季知閑:“季哥哥會吹簫麼,用簫吹肯定更傳神。”
季知閑正在調試雙弦,低低起音打算撫一首小姑娘喜歡的春花秋月,聞言雙掌一頓,琴音嘎然而止,驚詫莫名地盯著蘇丫,眼神耐人尋味。
“怎麼了?蘇丫可是衝撞到閑弟了?”候望知道季知閑的琴技,在上京城是數一數二的不凡,就是在本朝內,也可名列前十,蘇丫這隨口一說,他居然好像動了真怒,居然不聲不響地盯著蘇丫,那眼神煞是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