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衿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似的,依然低著頭,對那哭泣的翰林夫人溫聲道:“夫人,我給你拿個脈好不好?”
那婦人本來對婆子的勸說置之不理的。但聽夏衿這麼一說,竟然停了哭泣,抬起淚眼看她,麵色有些忡怔。
“我拿個脈。”夏衿伸出手,目光盯著她,表情和煦。
“啊!”那婦人猛地驚叫起來,身子往後縮,雙手緊緊地揪住仆婦的衣角,麵露驚慌之色,嘴裏一個勁地叫道,“別,別害我,別害我……”
宣平候老夫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過來對婦人柔聲道:“綺兒,娘在這裏。”
“娘,娘,有人要害我。”那婦人一見母親,就撲到她懷裏,全身瑟瑟發抖。
夏衿收回手來,麵上若有所思。
“怎的,你看出是什麼病了?”羅騫不知何時已到了她身邊,見她麵露思忖之色,低聲問道。
夏衿點了點頭:“雖無十分把握,卻也有七、八分。隻是……”
她抬起頭來,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搖了搖頭,對羅騫道:“算了,還是走吧。”
羅騫順著她的目光,也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卻沒看出什麼端倪。不過他也沒問究竟,轉身跟夏衿一起朝外麵走去。
“喂,你!”夏正慎見夏衿惹了火就想走,急急走過來,攔在她前麵,怒目而視,“你對這位夫人做了什麼?”
夏衿諷刺地看著他:“怎麼,你還想把這麻煩栽到我頭上?”
夏正慎張嘴正要說話,忽然看到了站在夏衿身邊的羅騫。
羅騫大病初愈,今天穿得格外暖和:上身是石刻青蜀錦長袍,外麵罩著一件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腳下是羊皮小靴,頭上還戴著個白狐帽子,帽子上鑲嵌的玉石晶瑩剔透。再加上他長身玉立,相貌英俊,整一個世家翩翩佳公子形象。
這讓一向勢利的夏正慎半句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祁哥兒,這、這位是……”夏正慎見羅騫與夏衿並肩而立,一副共同進退的樣子,忙將那半句話咽了下去,換了另一句話上來。
夏衿看了羅騫一眼,沒有說話。
羅騫根本就沒理他。
沒人理會,夏正慎卻不敢罵夏衿。他心裏正猜測著這是誰家公子,餘光裏就看到於管家站在羅騫身後。
他猛地一凜,心中赫然,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是……”
這莫非是羅家的公子?
可不對呀,三弟不是得罪了羅府,還下了幾天大獄嗎?怎麼夏祁這小子,轉過身去勾搭上了羅家的公子?
他正打量著羅騫,猜想著他是羅府的大公子還是二公子,那邊宣平候老夫人卻對夏正慎嚷嚷道:“我說,你這醫館的郎中都是廢物不成?除了胡言亂語,說我女兒得了瘋癲之症,就沒別的診斷了?有什麼本事趕緊的使出來,否則我還要叫人砸東西。”
“這位老夫人!”夏正慎這時也顧不上羅騫了,轉對哭喪著臉,對宣平候老夫人道,“我家這位郎中醫術不行,誤診了貴府姑奶奶的病,在下我在此給您陪個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在下的醫館吧。”說著深深給她作了個揖,一麵還不忘轉過頭來,用可憐巴巴的目光看向羅騫,希望羅騫能出麵為自己說一句話。
羅騫卻始終連餘光都沒給他一個,隻麵無表情地板著臉,望著鬧哄哄的另一邊,不知在看什麼。
譚郎中卻是個屬驢的。今天要是讓夏正慎賠了禮道了歉,他這名聲,可就不能要了。更重要的是,以夏正慎的性格,這幾個婦人走後,仁和堂裏的損失,定然會找他賠償,沒準還要把他趕出仁和堂去。
所以,這錯他是絕不能承認的。
他將脊背挺得筆直,背著手,對宣平候老夫人道:“誰說我醫術不行?你女兒這病,就是瘋魔之症。你要不讓她醫治,拖得久了,必有性命之憂。”
“譚文錦!”如果目光能夠殺人,此時的譚郎中早已被夏正慎的眼鋒給殺死了。
譚郎中目光閃了閃,卻裝著沒看到夏正慎那模樣,隻定定地盯著宣平候老夫人,等著她的回話。
他想得很明白,能這麼有底氣,帶著幾個健婦砸人醫館的,定然不是什麼普通人。隻要治好了她女兒的病,沒準就攀附上了一個權貴,到時候專門請他做府上的郎中,打賞個幾兩十幾兩銀子,他還怕夏正慎抓著他賠償、不把他奉為仁和堂第一郎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