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鴻熙是個明君。所謂明君,便是不溺於女色。那嘉妃雖長得傾國傾城,人人都說她受寵,可安鴻熙自己知道,自己常去她那裏,不過是安撫南疆罷了。
女子嬌好的容顏,於他而言就是那庭前的花兒,閑暇時偶或一觀,不過是個玩意罷了;他敬重的,是太後這樣有真本事、胸中有大丘壑、在他出狀況時能執掌江山、能與他並肩的女人。
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安鴻熙並不覺得他能碰上。畢竟世間奇女子太少。他已有了這樣一個母親,再想要這樣一個妻子,即便他是天下獨尊的皇帝,也知道自己太過貪心。
可沒想到老天待他極厚,竟然讓大周朝再一次出現了這樣一個女子,而且,這個叫夏衿的女子似乎比他的母後更有本事。不光是把他從奈何橋上拉了回來,而且用一手精湛的醫術,將一場能讓大周國覆滅的災難消弭於無形。她等於是兩次求大周於水火,她於他,恩同再造,許她以後位,他覺得再恰當不過。沒想到她再一次,拒絕了這個提議。
“將銅鏡拿來。”他對內侍道。
內侍心裏詫異。皇上日理萬機,一心撲在國事上。對於自己的吃穿用度向來不上心,更不用說照鏡子了。今兒個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叫拿銅鏡來。
他不敢有絲毫猶豫,麻溜兒地跑進內室,將銅鏡拿了出來,跪下舉過頭頂。
安鴻熙拿過銅鏡,仔細打量著鏡子裏自己的容貌。這是一張成熟的充滿英氣的男人的臉,鼻梁高挺,目光深邃,充滿男性的魅力。雖已三十歲許,頭發卻黑而濃密,光潔的臉上並無一絲皺紋。
“你說,朕老了嗎?”他問道。
內侍被這話嚇了一跳,越發覺得今兒的皇上有些不正常。
“皇上,您風華正茂,正值英年,豈能言老?”他小心地答道。
安鴻熙“啪”地一聲放下鏡子,吩咐內侍道:“宣蘇慕閑。”
“是,皇上。”內侍趕忙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走到門外,他輕噓一口氣,猶豫片刻,終還是不敢去稟報太後,吩咐個小內侍去宣蘇慕閑,自己則在外麵呆了一呆,這才進去侍候。
不一會兒,身著便裝的蘇慕閑匆匆進來,先跪下行了一禮,這才問道:“皇上,您找微臣?”
“抬起頭來。”安鴻熙道。
蘇慕閑抬起了頭,不過卻垂著眼眸,不敢直視安鴻熙。
安鴻熙左右端詳了一下蘇慕閑的臉,皺了皺眉,低喝一聲:“把眼睛也抬起來。”
“微臣不敢。”
直視皇上,便為不敬。
“朕恕你無罪。”
蘇慕閑隻得將眼睛抬了起來,望向安鴻熙。
安鴻熙的眉頭皺得越發的緊,揮揮手道:“行了,退下吧。”
蘇慕閑心裏疑惑,卻又不敢多問,隻得行了一禮,退了下去。出到外麵,他塞了一錠金子給傳話的小內侍,問道:“皇上宣我來之前,可有召見過什麼人?”
“沒有。”小內傳跟蘇慕閑關係極好,收了金子,便將自己知道的事兒告訴他,“我隻聽皇上在屋裏叫王公公拿銅鏡,接著就傳召您來。”
“銅鏡?”蘇慕閑眉頭一皺,轉頭朝殿內看了一眼,靜靜想了一想,繼而搖搖頭,慢慢下了台階。
……
安鴻熙這番舉動,到晚上還是傳到了太後耳裏。她歎息一聲,坐著車輦到了太和殿,擯開屋裏宮人,對安鴻熙道:“你要真看上了夏姑娘,哀家下個旨,直接將她指為皇後。這天下姓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哀家就不相信,邵家人還能的抗旨、臣子們還能嚼舌根不成?皇上你一向果斷,怎在這事上猶猶豫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