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趕馬車的維吾爾族人大約40多歲,中等的身材不胖不瘦,頭戴巴旦姆花帽,身穿典型的維吾爾短夾衣,足蹬黑色高腰皮靴,渾身洋溢著使不完的勁,臉上充滿了樸實的幽默感,給人以親切的愉悅感。
他的名字叫牙生·艾買提,久居迪化,熟悉全城的街道,漢話說的很地道,是會唱維吾爾民歌的能手。
他在來機場的路上聽那接迎萬桐書的漢族人說他們是接迎從北京來的客人,是奉中央領導的指示來新疆搶救十二木卡姆的,不由生出幾分敬意來。
當萬桐書問他這是什麼車時,他便有了唱歌的衝動,他想以歌聲來回答萬桐書的提問。
他指著漂亮有趣的敞篷馬車,對萬桐書等人高興地唱起來。
我趕著馬車六根棍
接迎北京的客人真高興
唱首民歌表心意
獻給遠方來的客人送真情
敬請客人快上六根棍
我拉你們一路賞風景
草原風光無限好
遠處傳來了駝鈴聲
我的馬兒拉起六根棍
不見鞭影聽歌聲
敬請客人快坐好
馬兒快快走南門
萬桐書等人被車夫的歌聲打動了,他們的臉上充滿了驚奇的笑容。
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優美的旋律,如此感人的節奏,如此流暢的聲調,一時間陷入到無邊的猜想中。
看到萬桐書等人驚訝的樣子,探詢的口氣,那接迎他們的漢族人笑著對他們說:“萬教授,你聽過這樣的民歌嗎?”
萬桐書一本正經地回答:
“沒有,從未聽到過。”
“你覺得如何?”
“太好了,旋律美妙,節奏明快,音色優美,曲調昂揚激越而不失婉轉流暢,實在是太好聽了。”
“牙生大哥唱出了味道,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歌手,如果讓真正的歌手唱出來,那你們就會更加吃驚了。”
這時牙生·艾買提笑著說:
“對,他說的很正確。我隻是一般的愛好,不是專業的歌手,如果你們聽了歌手的,你們會激動的跳起來。”
萬桐書按捺不住地問:
“牙生大哥,這歌是你創作的?”
牙生·艾買提笑嗬嗬地說:
“歌詞是我臨時填上去的,曲調是十二木卡姆的。”
十二木卡姆這幾字一下子又抓住了萬桐書的心,他又聽到了這個名字,他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此次肩負的使命就是來搶救十二木卡姆的,他與十二木卡姆天生就有緣。
他忽然憶起了呂驥的話:不能失傳了。
他感到自己任務的艱難與光榮,他感到了十二木卡姆的珍貴。
牙生·艾買提以一個一般的愛好者即興唱出的歌兒都如此動人,如果聽了真正歌手的十二木卡姆,那又該怎樣的激動啊!
十二木卡姆強烈地吸引著萬桐書的心。
萬桐書的魂被十二木卡姆攝去了。
他下定了為十二木卡姆獻身的決心。
他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拒絕李慶元的傳達。
他慶幸自己沒有放棄來新疆的任務。
萬桐書等人從牙生·艾買提的歌聲中知道了他們乘坐的馬車叫六根棍馬車。
於是,他們坐上馬車,離開機場,向遠處的大河上的木橋走去。
當時的迪化城很落後,遠遠比不上關內的大城市那樣交通發達,街麵上很少有汽車,街道都是土路,坎坷不平,到處是積水和冰霜的汙物。
萬桐書到迪化時正值春風化雨的三月天,可是在迪化卻是春寒料峭,冰雪的殘餘還沒有徹底消失,冰雪漸融的積水還侵占著部分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的凹凸不平的街道。
特別是城市各處的舊城門的門洞裏,由於陽光無法照射,地麵又是土路,冰雪的積水把地麵侵蝕成很深的泥水坑,行人無法行走,隻好咬著牙踩泥淌水而過。
小汽車往往在這裏熄火出故障,駕駛員愁的一籌莫展,造成交通堵塞,招致路人的唾罵。
這樣的路況最適宜馬車,驢車和駱駝行走,所以,當時的迪化街麵上很盛行六根棍馬車。
所謂的大河也就是從南到北橫穿迪化城的一條河流,解放後被稱為烏魯木齊河。
這條河在冬天流水很少,河麵上結著冰,冰層下麵流淌著很少的水。
每到春暖花開的時候,由於源頭上積雪融化,山洪爆發,使這條大河的水量猛增,河渠容不下滾滾而來的洪水,河水泛濫,流出河岸,給兩岸的百姓造成災害。
此時河上的一條很長的木橋就被河水衝斷,行人和車輛被阻斷,無法過河。
惟有馬車可以從河水中緩慢地走過去。
行人卷起褲腿從河水中慢慢走過。
由於舊社會的黑暗統治,官吏們貪汙腐化,坐視不管,無視百姓的疾苦,這條河年年如此,百姓們年年忍受,無法根除河患。
解放後政府很重視這條河和河上的木橋,解放軍不辭辛勞,從山裏運來木材和大石,很快修好了這條大河的河岸,架起了雄偉堅固的大橋,解決了河水泛濫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