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日月無光,玉珥躺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但她顯得睡得極為不安穩,手無意識地揪著被褥,額頭上出現了一層細密的薄汗,如此神情,宛若夢中的她正在經曆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之爭。
夢境之中,玉珥看到了戰火延綿的順國大陸,看到了民不聊生的皇城帝都,那繁華昌盛的天子腳下此時麵目全非猶如地獄,內衛、南衙十二衛、北衙六軍三大拱衛京畿的武裝組織混戰一團,一夜之間,皇城內外屍體堆積成山,褐色的地磚被染成深紅色,而護城河中,入眼皆是層層疊疊的屍體。
這一幕太真實,仿佛是真實發生過一般,她甚至還能聞到空氣裏摻雜著焦炭味的血腥,還能觸摸到那扔在涓流的滾燙血液……
忽然,她看到了在某一個小巷口蹣跚爬出的一個小小孩童,瞧著不過是三五歲,晶瑩幹淨的眼睛寫滿茫然,坐在地上無助地張望,而在他的不遠處是一個提著鋼刀的士兵,多日來的殺戮早就讓他喪失了為人的本性,僵硬麻木,看到活的生物,下意識舉起刀要看下去—
玉珥大驚,想要衝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腳像是被綁著千斤重的巨石,根本移動不了,隻能幹著急著。
就在那士兵的刀即將落下時,一道勁風破空而來,匕首穿過她宛若空氣的身體,刺入了那士兵的心髒處,那士兵即可倒地不起,而那小孩的臉上被噴到了血,嚇得哇哇大哭。
玉珥驀然回頭,便見到一人高頭大馬,身穿的銀白色的盔甲雖然殘破,卻不減主人半點氣魄,他沒有戴頭盔,烏發迎風飛舞,像是一麵招展的旗幟,手中還握著一把長槍,宛若天神。
?席白川!
“皇叔!”她在原地呼喊,他卻從她麵前渡步而過,完全沒有看到她,這時她才明白,此時的自己隻是一個虛無,誰都看不到她,誰都聽不到她說話。
席白川策馬到了城門口,忽然仰起頭看著巍巍宮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城樓之上,是蓄勢待發的千萬把羽箭,黑色的箭鏃像是一隻隻罪惡的眼,緊緊盯著一動不動的席白川,看得人驚心動魄,背脊發涼。
“皇叔!皇叔!跑啊!跑啊!”玉珥急切的呼喊,想將元神出竅似的席白川弄醒,讓他快些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席白川沐浴在晨光之下,但卻渾身寫滿冰冷,他低而沉地開口:“我來受縛。”
我來受縛。
他向誰受縛?
他為什麼要受縛?
玉珥心中的疑惑一個接著一個,席白川卻已經將長槍擲出,插入黃土之中,跳下馬,站在城門之前又保持一動不動的姿態,須臾之後,城門大開,跑出一隊士兵將他團團圍住,每個人手裏都是拿著鋼刀長槍,將尖銳對準他,仿佛隻要他稍微動彈一下,他們便會一擁而上,將他刺死。
這般的困境,他大概是平生第一次。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琅王罔顧聖恩、大逆不道、逼宮造反、引起戰亂、血屠帝都,天道難容,現叛賊悉數被俘,念其曾立下戰功,又為皇族子弟,顧全皇家顏麵免其淩遲之刑,即刻推出午門斬首示眾,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