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恨他的,那是自然,他是來搶她的家她的國的,她怎能不恨?是他妄想,想要跨越生死恩仇得到更多。
可他還是覺得悲哀,為自己而悲哀,前世今生,他在她心裏終究不如家國重要。
他是要這天下祭亡靈在天之靈,但他更要這天下裏依舊有言笑晏晏的她,奈何世上安得雙全法,他問她:“你要與我為敵嗎?”
她答得毫不猶豫:“是。”
是,是的。
兩世為人,他和她還是殊途難歸。
更加諷刺的是後來,在做盡傷她害她的事後,他竟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什麼靈王之子,這一切的一切,這前世今生,他都被人耍弄在手裏,成了一個齷齪小人做春秋大夢的工具!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恨安溫平,恨孟雲初,但對他們的恨都不及對自己的恨。
瞧瞧他都幹了些什麼事?布局,起兵,開戰,用狼煙摧毀她生命捍衛的天下,每每午夜夢回,他看到她心如死灰的眼神,醒來後枕頭便是一片潮濕。
不,不行,他必須再做點什麼彌補錯誤,趁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孟雲初是個大患,他必須將他連根拔起。
他開始籌謀,以一場傾國之變,讓他放鬆警惕,讓他大膽放肆地將他的人都擺到明麵上,他才能悉數除去,才能還她一個幹淨的順國。
蒼狼穀借兵一事,他和付望舒商量好了,等炸藥爆炸,山石滾落之時,他便帶著二十萬兵馬從密道離開,他再偽裝成二十萬兵將都葬身的假象騙過孟雲初,將這二十萬兵屯起來,以備來日反擊之用。
但他沒想到,這件事竟然被她提前知道了,她爬上垛堞,以死相逼……他不能告訴她,他並沒有想要殘害她的子民,那隻是一個計謀,因為孟雲初的人就在暗處虎視眈眈,隻要他流露出半點反常,他和她都會有危險。
他知她想得決絕,斷了前後退路,隻餘下一道萬丈懸崖要與他同歸於盡,卻不知他寧願舍她先去,在崖下結網兜住她。
情蠱。
他沒想到,孟雲初竟然在他和她體內下了情蠱,情蠱又稱雙生蠱,一蠱生則雙生,一蠱死則雙亡,孟雲初讓他們自相殘殺,無論結局是誰贏了誰死了,結果都是他們兩個糊塗人共赴黃泉,而他坐擁漁翁之利。
他死沒關係,左右都是上輩子就該死的人,但她不行,她沒做錯任何事,她怎麼能死?
他開始瘋狂地尋找解蠱的辦法,有一個苗疆蠱婦告訴他,開膛破肚取出蠱蟲泡藥酒,讓她飲下便能解蠱,但他則是必死無疑,他毫不猶豫答應,隻要能救她,別說開膛破肚,即便千刀萬剮他也願意。
但要等萬事塵埃落定之後,他不敢先她而去,他若不在,這風雨江山中,誰為她鋪一條承平安穩的退路?
他將一切都瞞住不讓她知道,就是想著等天下底定之時,一命換一命,那時她還懷揣著對他的仇恨,他若死了,她也一定不會難過。
隻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她也查出了靈王之子並不是他,還偷聽到他和孟雲初攤牌……又是一次與原來計劃偏差甚大。
那日山洞驚醒,見國師站在洞門口寶相莊嚴,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尼陀佛,原來那塊陪伴他兩世的貔貅玉佩竟有奇緣,他手握玉佩執念重生,如若將玉佩給了她,她體內那催命的情蠱也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