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番外之錯付(1 / 2)

聽人家說,付家祖上是累世公卿,付望舒還是天子近臣,長熙帝最寵幸的臣子之一。

但在付三思的記憶裏,她的父親隻是一個風雅的書法家。

父親的字很好看,清瘦俊逸,力透紙背,他們說,大順數前琅王爺的畫作最好,數父親的書法最好,難怪當年他們是名動帝都的雙才子。

付三思每天都看父親在書房寫一副副的字,不休不止,幾個櫃子都放滿了,可他還在寫,她覺得父親有時候真奇怪,她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有時候會站在窗邊幾個時辰,什麼都不做,就望著院子裏開得正好的梅花樹出神。

後來,有個人告訴她,父親那不是在出神,而是在思念。

思念誰呢?父親也有想要思念的人嗎?

三思不知道。

因為她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她是一個乞兒,十歲的時候,母親在街頭去世,是父親葬了她的母親,將她留在身邊,認了她當女兒,給了她娶了個名字,叫三思。

至於思的是誰,她不知道。

有時候也會為父親難過,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一個人研磨寫字,做什麼都是一個人。

有一次,她忍不住說:“爹爹。”

“嗯。”他在宣紙上寫一個‘錦’字。

“爹爹,爹爹,三思不知道爹爹有什麼過去,但是過去的就放下吧,開始新的生活吧,您該找個人照顧您了。”

他笑了笑,宣紙上已寫好第一句詩:“爹爹一個人照顧你不好嗎?”

“不,爹爹很好,就是因為爹爹很好,我才希望有人能照顧爹爹,陪伴爹爹。”

“三思,你還小,你不懂。”他說,“感情是很複雜的東西,並不是想忘記就可以忘記,也不是說忘記了就真是忘記了,有些人從你的生命裏經過,留下的痕跡便是一輩子都消抹不去。”

她不懂,大概是她還小,她長大了應該會懂。

“哦。”

父親又寫好了一副字,這次他還畫上了幾朵梅花,但隻有幾朵,看起來怪飄零的,她踮起腳去看,喃喃地念。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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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十五歲,父親為她辦了及笄禮,不算很隆重,但卻是父親笑得最開心的一次,他說:“三思長大了。”

是的,她長大了。

順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女子及笄就要許配夫家,但是她想多陪父親幾年,父親拗不過她,也就從了她了。

那年冬天特別冷,她端著火盆到書房,父親忽然問她:“三思,我們來昭陵幾年了?”

“父親您忘記了呀?自從您在平洲收養了我,我們就到昭陵來了,那年我十歲,今年我十五歲,就有五年了呀。”

“五年了啊……”他突然很悵惘,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好半天才回神說,“三思,我們去帝都吧。”

帝都,父親說那才是付家一族落地生根的地方,但這五年他卻從沒提過回去,今年他終於想回去看一看了。

“好啊,那我準備準備。”她笑著答應。

於是,他們搭乘著馬車,慢悠悠地晃往千裏之外的帝都。

路上風雪不止,尤其是到了西周附近,天氣冷到她都覺得會被凍僵,父親也就是在那時候病倒的。

他高燒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才清醒,但麵色極差,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這個樣子的父親讓她瞬間紅了眼眶:“爹爹,咱們不去帝都了,咱們回去,回昭陵去,這裏好冷啊。”

她覺得,父親病倒就是因為這場的風雪。

“是啊,這裏好冷,爹爹其實也很怕冷,但不能回去,我要去看看她,我答應過她,終有一日,要回去看她的。”

‘她’是誰,三思不知道,隻當是爹爹的昔年老友。

她還想說什麼,發現父親已經睡過去了,她掖了掖被子便出去了。

父親這場病病了半個月才好,他開始說自己真是老了,一場風雪就讓他躺了大半個月,當初他住在帝都的時候,好幾年都沒有病過一次,她聽著就笑了:“爹爹已經習慣了南風的氣候,突然來到北方,自然受不了。再說這場風雪也的確太大了些,病倒了不少人呢,連長熙帝都在這場風雪中駕崩了。”

‘哐當’一聲,父親捧在手裏的暖爐,掉落在地麵。

她一驚,連忙去看他的手:“爹爹,手沒燙到吧?”

一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手抖得厲害,冰涼冰涼的,她連忙用自己的雙手握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