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估計無人會認得自己,便緩步走入廳內。坐在大廳左側酒席上的幾十人,大多年紀老大,衣履華貴,不像常年在外走動的人,個個神昏氣濁,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估計不是商人,就是當地的豪族士紳。坐在右側酒席上的幾十人,長相大多孔武有力,雙目有神,衣著打扮或華麗,或質樸,不一而足。麵上皆有風塵之色,一看就知是常年漂泊在外的江湖中人。
小雲心裏奇怪,按理說江湖人不太可能和商人士紳混在一起,廳中的酒宴究竟是一場怎樣性質的聚會?在大廳右角找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遊目四顧,見陳孤鴻坐在靠近中央主席的一桌席上,正在和身旁的一名青年男子說話。此人衣衫華貴,行為頗為放肆,不時附在陳孤鴻耳旁,也不知說了什麼,竟引得她掩口失笑。
不知為何,見二人行為親密,小雲多少感到有點不自在。收回目光,對坐在身旁的一名老者略一拱手,道:“晚生雲天鶴,不知老丈如何稱呼?”他之所以自稱晚生,不是自稱晚輩,是因道門清字輩在江湖中的身份已是不低,和其它門派的掌門人基本持平。他是榮字輩,所以就算對方身份再高,他最多也隻是以平禮相待。老者聞言回了一禮,道:“不敢當,老朽商勁節。”
小雲此前曾聽木榮春提起過此人,商勁節少年時家貧如洗,雙親先後亡故,他隻得再鏢局裏找了一份差使度日。幾年後,他無意中得到一柄名為霜雪吳鉤的上古仙兵,隨後仗此成名。幾十年來他行經天下,懲奸除惡,扶危濟困,名聲十分響亮。木榮春對他的為人,常常是讚不絕口。此時小雲聞聽是他,不由得肅然起敬,再次將手一拱,道:“久仰老丈大名,晚生實感敬佩!”
商勁節一笑,道:“小友過獎了,老朽隻是徒有虛名,不足掛齒。”見小雲形貌氣度大異於常人,不免好奇,問道:“不知小友師出何門?”小雲有心結識此人,於是實言相告:“晚生是道教門徒,初次下山行道,希望老丈多多提攜。”商勁節連稱不敢,道:“小友既是道門中人,想必知道木真人的近況,不知他一向可好?”
小雲起身施禮,道:“托老丈鴻福,大師兄一向安好,此刻正在玉虛宮靜修。”商勁節嚇了一跳,道門榮字輩諸人,包括最年輕的榮浩,成名已有二十多年,他們怎會有如此年幼的一位師弟?說道:“你真的是木真人的師弟?怎麼可能?”小雲不願多說,伸出兩指,啟動乙木神功,從指尖射出一縷奪目的綠光。二十多年前,商勁節曾親眼目睹木榮春出手破敵,他發出的綠光和小雲發出的完全一樣,於是馬上就相信了,道:“小友果真是木真人的師弟,老朽方才多有冒犯,請勿見怪。”小雲哈哈一笑,心想:商老丈成名已久,但好像心眼有點不太好使,修煉乙木神功的人,就一定是大師兄的師弟?隻怕也未必見得。有了木榮春的緣分在裏麵,二人說起話來更加交心,小雲作為榮字輩,完全有資格和商勁節平輩論交,於是二人改口以兄弟相稱。
小雲從商勁節口中得知,此地名為白沙鎮,他們所在的大宅,是一個名為行義堂的江湖組織的總舵所在地。行義堂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影響力有限,此前小雲從未聽木榮春提起過。但據商勁節言道,行義堂約有四五十人,在蜀郡東北部頗具影響力。堂主陳不染,在江湖中並無太大的名聲,但具經濟長才,極善於經營。他以行義堂的名義開有幾十家商號,各種行業皆有涉足,並且手中牢牢掌握著蜀錦外銷的控製權,所以他在白沙鎮也算得上是一個頭麵人物。馬上就要開始的酒宴,是為了慶賀他的五十壽辰。陳不染因身份特殊,所以前來赴宴的人也是品流複雜,既有商人,也有低品級的官員,再加上為數不少的江湖人,使眼前的宴會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
小雲一麵和商勁節說話,一麵留意著陳孤鴻的舉動,此時坐在她身旁的青年男子愈加放肆,開始動手動腳,陳孤鴻並不拒絕,淺笑嬌媚,二人相偎相依,交頭接耳,就像情侶一般,好不親熱。小雲暗自歎息,陳孤鴻素負淫蕩之名,估計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她自己的行為的確有失檢點。收回目光,道:“商兄,坐在陳孤鴻身旁的青年,你是否認得?”商勁節從人頭的空隙中望了幾眼,點頭道:“認得,此人名叫文罄竹,是沉犀潭六臂龍王尚扶搖的入室弟子。他本人的功力不值一提,但倚仗師父所賜的睚眥之印,橫行三湘,無惡不作。此人是豐都冥王陰長生的親外甥,加上他的師父又是世間為數不多的幾個高手之一,所以明知他平素為非作歹,江湖中也是無人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