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午二時。西倉。
檀木案幾被移到一旁,白倪背向慕水音坐著。此時,慕水音正認真地在白倪的背後寫著字。
剛才,生平第一次被人盯住吃飯,還是個不太熟悉的男人……這種情況下,慕水音實在無法悠閑地品嚐許思做出的美味,懷著暴殄天物的歉意狼吞虎咽。坐她對麵的白倪卻一邊慢慢搖著水墨折扇,一邊認真地監督病人進食。等慕水音吃飽喝足,白倪就移開案幾,合上折扇,轉身把自己的寬厚的脊背留給慕水音——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這是那晚他們在密室時的交流方式。比起研墨備紙,直接在白倪背上寫字確實更方便。慕水音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的疑問和推理寫了出來。
首先,慕水音把東倉之約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白倪——當然,依然說自己是為了找“合尺寸的內衣物”。報告完自己對前來約時間的“彩香”真實身份的懷疑,慕水音忽然問了白倪一個問題——
“你今天何時給我上的藥?”慕水音剛開始寫沒多久,就被白倪禁止用“在下”“大人”。“客套辭令浪費時間,稱‘你我’!”他說。
“十一時半。”
“那時風大嗎?”
“無風。”
“你有沒有注意到我桌上有本書?”
“《劄特全錄》?”
“正是!如果你來時無風,那它應該是翻開的,還放了一隻書簽,”慕水音沉吟片刻,還是抱著渺小的希望繼續寫,“不知你有沒有可能注意到翻開的是哪一頁?”
“……詞條‘納男妾’。納男妾,是劄特特有風俗,劄特高官承厭息之風……”
慕水音聽到這臉微微一紅,連忙繼續寫,“那本《劄特全錄》裏應該有兩枚書簽!這兩枚書簽,就是有人在淩晨進過我房間的證據!”
“哦?”
“晌午起床時,我發現書翻著,順手放了一枚書簽進去。可是我剛才想起來,淩晨我從東倉回青梅間後,看到同樣的情形,已經放過一枚書簽!當時,我讀到的地方是‘大漠地貌’!可你白天所看到的章節,已經與我讀到的有出入!這說明書頁被翻動過!原因,是風!”
“昨夜風疾,我關了窗。書簽是我從東倉回來後放的,你來的時候卻變化了位置!所以,期間必定有人打開過青梅間的門!這個人進青梅間搬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我,慕三!”
“雖然你可能不會相信我,但我即使勞累,也不至於晌午才能起身!我推測,凶手潛入了青梅間對我使了迷藥,將我搬去了其他地方——這就是許公子沒有聽到我呼吸聲的緣由!”
“‘不知道你有沒有可能……’‘雖然你可能不會相信我……’,這種主觀臆斷的句子省去,”白倪淡淡地說,“你被下迷藥的事,我知道。”
慕水音大吃一驚,還來不及問,就聽麵前的背影繼續道,“上午給你上藥時,本以為你又在裝睡,所以,本人做了一些……試探。”
試探?
慕水音想起上一次,白倪不客氣地直接伸手進她的被窩,不禁滿臉紅霞!還來不及寫字,就聽白倪說,“慕公子忍痛能力雖屬上乘,卻格外地恪守禮數……”
所以?他是做了什麼失禮的事?羞急之後又來氣,慕水音不禁衝著白倪的脊背狠狠下了一錘。第二錘正要落下,卻被白倪一個轉身捉住——
“看來,你沒什麼要說的了。”
忽然出現的俊逸麵目,令慕水音雙頰燙得更厲害,想收回手,卻被白倪捉地更緊!慕水音瞪住白倪,另一支手剛要幫忙,就被白倪鎖住……
雙手交纏,四目相對,慕水音一時間怯得猛敲小鼓,絲毫不知高出她一頭那個人,也正因為眼前少年的溫軟馨香,升起了難得的彷徨與困惑。
白倪遲疑著,最終放開了慕水音的手。重獲自由的小手卻絲毫不客氣,重重錘到白倪渾厚的肩上!不想,被打的人毫發無損,打人的人反倒吃疼。
把小病人的氣惱嗔怒看著眼裏,白倪克製住維揚的嘴角,冷著臉轉身,拿起適才落在地上的折扇,扇走空氣中莫名的熾熱。好一會兒,又感覺到慕水音的指尖再次攀上他的脊背,輕輕地劃著——
“第二個推測:彩香與我在東倉真正見麵時間,並不是淩晨四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