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我了解了,沒其他事你先退下吧。”
白倪的房間。
案幾上,才沏好的茶冒著悠悠白煙,唐驊前來求見之時,白倪才喝上第一口。聽完唐驊的彙報,白倪沉思片刻說出了上麵那句話。
唐驊卻毫無要退下的意思。他的心現在一團亂。
原來,玉屏山和中原進格納的大道方向正好相反,如果白倪選擇去東風樓救玉家父女,那麼他至少要半個月後才能夠趕到第二茶馬商隊遇困之地;如果白倪選擇奔赴大漠幫商隊療毒,那麼劍聖玉鵬十有八九會死在仇人刀下,玉如瑩也隻能任人蹂躪……
“白先生,你打算怎麼做?”終於,唐驊開口問道。
“戌時進大漠。”白倪頭也不抬。
戌時進大漠,也就是說……唐驊捏緊拳頭:“可是,玉姑娘……”
“小高,我以為這期間你對自己先前的散漫認真思考過,所以剛才沒有提醒你。但現在看來,有必要強調一次:十七號所有下人從今天起不得休假,務必留守大宅,聽陳公子差遣!”
唐驊啞然了。
原來,唐驊確實已暗自決定,如果白倪選擇商隊,他就要獨上東風樓,即使鋌而走險,也要為玉家父女盡應盡之力!不料,白倪不僅自己不去救人,還明令不讓他去!
唐驊不禁想起玉如瑩最後那句話——“他來或不來,如瑩皆無怨言!”可憐女子有這般情誼,這般覺悟,白倪的態度卻是如此冷酷!
“白先生,在下問一句,就問一句!”唐驊忍住怒意,話中卻滿是暗刺,“如果方才,被劫持走的是慕公子,你會做同樣的決定麼?”
“世上沒有如果。”
“嗬!”唐驊冷笑一聲,“我原以為白先生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我想……”
我想千歲爺看錯人了!
唐驊這句話最終沒有出口,是因為白倪用手蘸了蘸茶水,在桌幾上寫下了四個字——
“隔牆有耳”!
唐驊吃驚地抬頭,就對上白倪堅毅又帶著責備的眼神,但那眼神又仿佛在說:相信我的決定!
雖然對唐驊使出這種眼神,白倪口中說的確是:“我白某人向來沒什麼了不起,隻是很少做錯事!如果哪天我做事需要你這樣的下人來擔心,本人會親自榨了自己的腦漿釀酒喝!”
“爵爺大人大量,小人……小人錯了。小人隻是因為心儀玉姑娘……”這些話並不是唐驊想要說的。他的目光中仍然充滿怨尤,但是能夠說出來的話,隻有這些。
“放心,玉姑娘和玉老前輩的事,我自有安排,”語氣中竟然有些疲憊,白倪擺擺手,“你退下吧。”
唐驊心事起伏地退出房間。
剛才真的有人偷聽?
還是,那隻是白先生搪塞自己的手段?
可是,白先生又說他“自有安排”。
即使“自有安排”,去東風樓的也絕不是他本人!玉姑娘對他而言,不過是這樣輕易可放棄的存在?
雖然,唐驊心裏也明白,白倪應該以商隊為重。他承認,白倪做出的確實是最理智的選擇。
然而理智至上的白倪,在被問到慕公子的時候,竟給出了那樣不成為答案的答案!
可笑,這世上也確實沒有如果。白倪仍然是對的。
白倪總是對的。
唐驊歎一口氣,不甘,不服,無言,無奈皆上心頭!
想起嬌小單薄的慕公子,他胸間的滋味就更複雜。因為唐驊明白,即使已經知道幕公子不是當年佇立在映園的那個女孩,自己依然沒辦法趕走慕公子在自己心中留下的影子!
但是,唐驊又對慕公子充滿了反感,因為他身上太多疑點,更因為對這些破綻百出的疑點,高高在上、永遠不犯錯的白倪竟然選擇視而不見……
最可悲還在於,這兩個人,唐驊都不想與之為敵……
唐驊不禁抬頭,望著無盡的夜空。
此時此刻,慕公子在哪裏,又做著什麼?
此時此刻,慕水音在一張富麗華美的大床上。
慕水音安恬地閉著眼睛,踏實地做著美夢,仿佛漂泊無依的小白帆終於尋到避風港灣。
一支手帶著深切的眷戀,溫柔地拂過慕水音的睡臉。
一支古銅膚色、戴著白玉扳指、有力的、男人的手。
這是大將軍迪迪阿卡的手!
這裏,赫然是大將軍府!
慕水音為何會小鳥依人地任姐夫迪迪阿卡愛憐?
這一切,要從她離開十七號那個夜晚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