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童星洲一覺醒來,有仆人早已備好了洗漱之物。他揉揉睡眼戴上眼鏡問正收拾床鋪的仆人,“去平泉胡同該怎麼走?”
仆人忙給他介紹了一番:平泉胡同盡頭就是王府池子街了,這條街因王府池子(濯纓泉)而得名。此街幽靜深邃,曲折多拐,拐著拐著忽聽耳邊嘩嘩的水聲,嬉鬧的人聲,再往前走兩步,一池碧水映入眼前,這裏就是濟南人心目中大名鼎鼎的王府池子了。因為濟南的泉水是恒溫的,因此會有冬暖夏涼的感覺,因王府池子是位於城裏的最大泉池,這裏自然而然就成了老濟南人冬天冬練、夏天乘涼的好去處。王府池子原在德王府院內,故得名。後來清軍攻占濟南後,廢德王府為巡撫衙門,將王府池子劃了出來,流落到民間,“舊時王府院中池,流落民間百姓家”,但名字依然氣派。王府池子二十米見方左右,南側是人們賞泉的地方,樹有石碑一座,上寫“王府池子泉”,另有涼亭一座。東西兩側是民房的背麵,西側高些,是個二層建築,東側低些,兩間房都是青石到頂,下半截浸在水中。王府池子北麵原是一個大戶人家,據說姓張,院內有柳樹幾株,石桌石凳,常有人在那裏飲茶下棋。泉水從西北側流出,基本上在各家穿行,流到曲水亭街,然後彙入大明湖。
用過早飯之後,童星洲給焦默山打了個招呼,說自己有事出去一趟。焦默山想派人陪他一起去,卻被他以“習慣獨來獨往,輕身步便”為由給推掉了。
焦默山隻好讓人替他叫了輛洋車來,隨口說道:“這濟南府非比衛北津口,行走大可放心。”童星洲聽後,笑著說道:“那是自然,況且這還是孔孟之鄉嗎,多謝焦老弟費心了。”說完提著皮包出了何公館。
平泉胡同住著不少商賈富戶,今天童星洲去拜訪的是舜興錢莊的東家陳錦翼。單說這陳錦翼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城裏芙蓉街一帶有不少房產商鋪,雖然他已是年過古稀的隱居老者,但在黑白兩道上仍有呼風喚雨之力。
近些年,江湖上的事情,他也漸漸不在摻和了,常隱居在家裏養魚種花,可謂是“一心清閑居福地,早晚參禪樂洞天。”
這回,童星洲突然登門拜訪,到底意為何事呢?
陳府門前一個挽著衣袖胳膊上有刺青的青衫漢子,拿著拜帖帶著他穿過一間古色古香的過堂來到一間氣派的會客廳,然後說道:“老爺現在書房,你先在這兒等回吧。”
“嗯”
童星洲放下手中的提包,然後摘下禮帽扣在一旁八仙桌上的青花帽筒上,一撩大褂往太師椅上一坐。這時有丫鬟送來了茶水,他謝過後獨自品茶觀景。隻見屋中三麵牆上掛的都是名人字畫,茶幾花架上擺的是些羅漢鬆什麼的精致盆景,正麵牆上掛著一幅水墨山水畫中堂,此畫遠觀峻峰嶙峋,碧樹雲境;近觀山石皴皺,澗溪疊湧;可謂:雲中山頂,四麵峻厚用筆雄勁而渾厚,筆力鼎健。而墨善用黑沉沉的濃厚的墨韻,厚實而滋潤,然深暗如暮液晦暝。
童星洲忙起身走近在仔細一看,落款是北宋畫家範寬的《溪山行旅圖》。能得此畫,看來在這位陳老先生是喜好古畫之人。
不多時,有仆人進來把瑪瑙串簾一撩,後麵進來一位身著藏藍色錦緞馬褂,腰間佩玉的銀發老叟。此人身材高挑,隨上年紀,卻背寬腰直,目光炯炯有神,幾縷花白胡須散落胸前,顯得格外瀟灑!在他右手裏提著一根四尺多長的紫藤拐杖。落座之後,仆人忙接過拐杖後立在他的身後。
童星洲忙上前施禮說道:“晚輩,童星洲久聞陳太爺的威名,此次冒昧登門拜訪如有唐突,還望太爺見諒。”說完深鞠一躬。
那正座上的陳錦翼聽後,未有聲色,隻是拿起桌上的水煙袋來,輕輕吸了兩口,然後慢慢閉上了雙眼。
童星洲以為他耳背(耳聾),又大聲說了一遍,接著奉上一封信函。
誰知,那陳老爺子看了信函之後,把信往桌上一按,不言一語便起身進了裏屋。童星洲不解剛要問個緣由,卻被仆人一句“送客”給打發了。
受到此等境遇的童星洲,隻好灰溜溜地告辭出了陳府。有包車在門外等候,接著吩咐車夫隨後前往馬市街。馬市街癸未號是富商牟月萍城裏的宅邸。此人雖為商人,卻是官宦子弟。他的曾祖父以前任道台之職,家境富庶,門庭若市。自他祖父開始結交市商名流,也漸漸涉足商海。
此時,在童星洲的皮箱裏有一對翡翠貔貅,那原本是用來孝敬陳錦翼的,可現在他又要當做拜會牟月萍的見麵禮了。
這牟府的院落可比陳府大了三分,花草環簇假山,回廊曲繞亭台,荷塘金魚追戲,石橋垂柳搖曳,真是大家貴秀呀!
正當童星洲剛要向門房家仆遞上拜帖之時,一輛德士馬車緩緩在門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