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氣派的德式馬車一停,隻見那個車夫迅速跳下前座,轉身來到車門旁,接著用戴著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的擰開鍍金的精致車門把手,隨後畢恭畢敬的放下側車蹬子。原來這車夫是一個印度人,除了他頭戴的黑色高挺禮帽以外,渾身上下是一套整潔的紫色仆人禮服,好像一個倒立的茄子!顯然那副雪白的手套使他顯得特別精神。等車上的客人們都慢慢下來之後,他非常傲慢的回頭看了一旁的童星周一眼。這幾位客人不知是些何許人,看來都是有來頭的。
童星洲忽然間與車夫對視,令他意外的是,這仆人的那張古銅色臉上的棕黑色大眼睛裏,充滿了蔑視的神情。童星洲為了避免多餘的事端,索性移開了目光,可這時印度車夫卻露出一嘴的白牙,低聲問道:“看什麼呀?中國人。”
童星洲聽後,聳肩收頸,惴惴小心如臨於穀,隻是笑了笑。
印度仆人觀後,便爬上了馬車前座,拿出一塊白毛巾怡然自得的擦起腳上的那雙黑亮的皮鞋來。
童星洲暗自心想:哪來的黑奴才,竟然如此囂張無理!
這時,牟府門上的管事上前把他打量了一番,然後對他說道:“今天府上有貴客,請你明個再來吧。”說完把拜帖又退還給他。
“那好吧,勞駕了。”說完把禮帽戴好,忙緊走幾步上了等候在街口的洋車。“請問大爺,再奔哪兒?”車夫問道: “哦,哪兒也不去啦,咱回去吧”童星洲身子縮入車裏,雙手緊握提包連忙說道。
話分兩路,這邊牟府的貴客們都在花廳的西式沙發落了座。隻見主座的牟月萍,用法式銀製調羹輕輕攪動著精致咖啡杯裏,來自法國著名港口波爾多的濃香撲鼻的黑咖啡,接著對他們說道:“我向來是不放那些零碎的,這樣才能品出裏麵的質感,不妨你們也試試。”說完喝了一口,然後陶醉的閉上雙眼,享受著那份苦澀。 “哈哈,看來牟老板是通曉西洋文化之人呀?”對坐三人中的一個金發高鼻梁藍眼睛紳士打扮的洋人笑著問道。
“哦,何以見得?”牟月萍忙睜眼靜觀。 “嗬嗬,是這樣,鄙人來自地中海畔的法蘭西帝國,剛才看閣下品態優雅,很有西方紳士作派。”高鼻洋人忙笑著解釋道。“嗬嗬,虧你有這般眼力,看來你們西方人也曉得察言觀色的相術技量呀?”說完牟月萍俊朗的一笑。
“哈哈,是呀,西方人說話就是這樣‘華麗奢侈’且故能玄虛,一點也不那麼坦誠。”忽然居中的一位身著黑色燕尾服,嘴上有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起身對牟月萍鞠躬說道,顯然他是一個東洋人。
“哦,是失野先生,看來你對喝咖啡有你們東洋的見諦?”牟月萍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大褂一撩翹起二郎腿問道: “見諦不敢,隻是覺得喝茶和人品有關。我們大和文化中的茶道文化,是講究‘清、靜、和、寂’,自然是君子雅士視為人際交流之時尚。剛才牟先生的飲姿頗有東洋氣派。”“哈哈,喝一杯咖啡,竟讓你們讚的紳士,武士什麼的。看來應該讓諸位嚐嚐我們地方的清泉大碗茶了,這才是儒林雅士們喜歡喝的。”牟月萍盡興言道。
“哈哈,哈,有意思,大碗茶?”那仨洋人齊聲樂道:此次他們是來為了謀求在山東的采礦權。因為牟月萍家族在山東很有勢力,另外也知道牟月萍曾留學歐洲,對洋務有所認知。
最後,期中那位德國參讚一拍真皮沙發的扶手,頗嚴肅的言道:“你們中國人有句古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且向來以誠待人,我們今番登臨貴府,想必閣下也該清楚為何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