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附錄:《朱子晚年定論》(2)(1 / 3)

【譯文】

聽聞你向道的心意十分勤懇。我以前所說的義利之辯,實在有難以抉擇之處。其實隻要意念有所懷疑,認為近於利的,舍去便可。後來我對此理解得更加真切,回顧以前的學問,又有許多未盡之處,恐怕當時所論也有不當之處。見到陸象山的回書,他的話說得明白,就此持守,自然能見到功效,無須懷疑,那樣反而會招致迷惑。

答呂子約

日用功夫,不敢以老病而自懈。覺得此心“操存舍亡”[508],隻在反掌之間,向來誠是太涉支離。蓋無本以自立,則事事皆病耳。又聞講授亦頗勤勞,此恐或有未便。今日正要清源正本,以察事變之幾微,豈可一向汩溺於故紙堆中,使精神昏弊,失後忘前,而可以謂之學乎?

【譯文】

平日裏的功夫,我不敢因為自己年老病衰就懈怠。感覺到心體“把握住就存在,放棄了就失去”,易如反掌,以前的功夫恐怕是太支離玻碎了。沒有確立本心,任何事情都有弊病。又聽聞你講學也頗為勤勞,恐怕也會遇到問題。如今正是要正本清源,察明事變的細微之處,怎能一直沉溺在故紙堆中,使得自己精神昏蔽,失之於後而忘之於前,這樣可以稱之為學嗎?

與吳茂實[509]

近來自覺向時工夫止是講論文義,以為積集義理,久當自有得力處,卻於日用工夫全少檢點。諸朋友往往亦隻如此做工夫,所以多不得力。今方深省而痛懲之,亦欲與諸同誌勉焉。幸老兄遍以告之也。

【譯文】

最近自己覺得以前的功夫隻是講論文義,以為這是在義理上慢慢積累,久而久之自然會有所得力,然而卻在日用工夫上不太加以檢點。諸位朋友往往也都是這樣做功夫,所以有許多不得力之處。如今我才深刻反省,痛定思痛,也希望諸位同道能夠勉力於此。希望你能夠遍告天下同道就好了。

答張敬夫[510]

熹窮居如昨,無足言者。自遠去師友之益,兀兀度日。讀書反己,固不無警省處,終是旁無強輔,因循汩沒,尋複失之。近日一種向外走作,心悅之而不能自已者,皆準止酒例戒而絕之,似覺省事。此前輩所謂“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修”[511]者,若擴充不已,補複前非,庶其有日。舊讀《中庸》“慎獨”、《大學》“誠意”“毋自欺”處,常苦求之太過,措詞煩猥;近日乃覺其非,此正是最切近處、最分明處。乃舍之而談空於冥漠之間,其亦誤矣。方竊以此意痛自檢勒,懍然度日,惟恐有怠而失之也。至於文字之間,亦覺向來病痛不少。蓋平日解經最為守章句者,然亦多是推衍文義,自做一片文字。非惟屋下架屋,說得意味淡薄,且是使人看者將注與經作兩項工夫,做了下稍,看得支離,至於本旨全不相照。以此方知漢儒可謂善說經者,不過隻說訓詁,使人以此訓詁玩索經文。訓詁經文不相離異,隻做一道看了,直是意味深長也。

【譯文】

我過日子還是像以前那樣困窘,沒有什麼值得說的。自從離開師長朋友的幫助,隻是平白度日。讀書反求諸己,固然也有警醒之處,終究因為身邊沒有強大的助力,隻能因循守舊、汩沒學問,很快便又迷失。近日又有心向外放縱的意思,感到喜悅而不能自已,就戒了酒,好像覺得省事。這就是蘇軾所說的“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修”,如果能就此不停擴充,修補以前的過錯,有朝一日還可能得以改正。以前讀《中庸》“慎獨”、《大學》“誠意”“毋自欺”等處,時常覺得要辛苦探求,措辭繁雜;近日才覺得以前的過錯,這些正是最為切近之處、最為分明之處。舍去這些切近、分明的道理而空談,也是錯誤的。這才以這個意念檢點自己,戒慎恐懼地度日,唯恐自己怠惰了會導致錯誤。至於文字方麵,也覺得以前有諸多錯誤。大概是因為平日裏解釋經文都執著於章句,大都將功夫用在推衍文義,自己又做出一番文字來。這不僅是像在房屋下麵架房屋般多此一舉,還將意思說得淡薄了,這是叫人將注釋與經文分作兩項,落了下乘,把意思理解得支離破碎,至於本意則完全沒有談到。由此才知道漢代的儒者可以說是善於說經的,隻不過光說了訓詁,叫人以訓詁之學探索經文。訓詁與經文實則並不相異,應當合在一起看,這真是意味深長的道理。

答呂伯恭[512]

道間與季通[513]講論,因悟向來涵養功夫全少,而講說又多,強探必取尋流逐末之弊。推類以求,眾病非一,而其源皆在此。恍然自失,似有頓進之功。若保此不懈,庶有望於將來。然非如近日諸賢所謂頓悟之機也。向來所聞誨諭諸說之未契者,今日細思,吻合無疑。大抵前日之病,皆是氣質躁妄之偏,不曾涵養克治,任意直前之弊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