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中,運沙彌漫,一襲白衣的背影,咫尺之間漸行漸遠,夜鸞喃喃著陌生的名字,含糊不清,似乎連自己也無法辨認出那一襲刺眼的霜色清寒。
氤氳著水汽的渺遠的城池,背負著連綿起伏的山巒,隱隱綽綽,點染在一片蒼茫雲海間,似曾相識的古樸青瓦,帶著模糊的印記,徜徉在一片風簾雨幕中。
白雲蒼狗,眼前的景象瞬息萬變,依稀是華麗冰冷的廳堂,滿座衣冠,一襲染血紅衣,劍氣激蕩,帶起的妖冶水袖鳳霸九天,傾城傾國,滿座儐相盡歡,心卻是悲憤到到極致,眼角蔓延著無邊的落寞與憂傷,就那樣飄搖了千年萬年。
天地一派清濛之色,蕩漾著無邊的氤氳之氣,身若浮萍,飄蕩其間,不會駐足,找尋不到出路。迷迷糊糊中,忘了此身流落何方,……凝神細思,偶然一襲紫衣模糊卻又深刻至極的身影急速從眼前飄過,夜鸞木然地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終是徒勞。
猛然間,好似置身於夢魘一般赤淵盟的龍潭虎穴中,渾身好似被什麼吞噬著,冷徹心骨的千年極寒之水侵入五髒六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窒息不已,頭腦更加昏沉,無法思考。渾身像灌了鉛一般的好似被什麼牽引著,急速下墜。
猛然間,肩胛骨被人毫不憐惜地夾住,生生撕裂的痛楚將夜鸞從一片混沌虛妄中拉了回來,恍惚凝神,依稀看得眼前有個模糊的身影在不斷地放大著。
“怎麼,想找死麼?想來本帝君真是錯看了你!”熟悉而陌生的聲音一絲不悅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的事情,怎敢勞煩你這個堂堂的帝君大人管。”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他不是燁華,他又怎麼會是燁華?!她的燁華,從來都很遷就她,懂她,又怎會大聲地嗬斥她,暗算她?!
按捺住心頭不斷湧起的涼意,冰冷的眸子對上那雙一如深潭的眸子,除了難解的幽深,再沒有屬於她的半點身影,仿若浮光掠影般,匆匆瞥過,是難抑心頭洶湧的失落麼,抑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跟什麼較勁。
或許是回憶太過溫暖,讓她一時間忘了今夕何夕,自己身處的地方;或許是恨那張總是在不合時宜時“恰好”出現的臉龐,那張跟燁華一模一樣的臉龐,那張生生將她帶入遐想而又親手將一張張溫馨幻象撕裂的臉龐!
夜鸞好恨,恨自己的任人斬割,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深深的挫敗感,恨自己緊緊保護卻所剩無幾的尊嚴……她現在一無所有,形同廢物!什麼都做不了,甚至是親手解決自己的性命!
這世間的繁華三千,夜鸞曾親眼見過,世間纏綿難舍的情緣,她也曾親身經曆過,曾經想都沒想過是生離死別在刹那間摧毀了一切,曾經想到的、沒想到的,她都做了個遍,天上人間,血腥殺戮的步伐從來都沒停止過!血洗、屠城,時至今日被囚鎖妖塔,她的心從來都沒寧靜消停過!
時至今日,她早已不是什麼暮光之城的公主,她是一個罪人,以標本的形式存在著,她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證明仙界的威嚴,她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表彰他們的勝利!
夜鸞活著,於她自己,早已沒有了任何意義。她不怕鎖妖塔中無盡的苦難與折磨,也不懼那些或許永遠都別想走出來的夢魘,她隻怕緩緩時光打磨,永無止境的晝夜交替中,自己會喪失心智,形同朽木,再不會記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刻骨銘心的回憶。
“哼……如此怪異囂張的女人!普天之下敢也唯有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敢公然無視本帝君的存在了!”耳畔傳來某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是你自作多情救我的,我為何要領你的情?”夜鸞冷冰冰地回應著,無意間瞥過那雙熟悉的眉眼,奇怪刹那間望去,他的眼神卻是與先前放蕩不羈、唯我獨尊的姿態決然相反的深沉,此刻正用一副探究而若有所思的神情正打量著她。
目光毫無預料地隔空相撞,好似撞破了什麼隱秘的心事一般,她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視線,心頭卻下意識地湧起了一股莫名煩躁之情,或許一切都不如她想象得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