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身似花蝶蹁躚去,至今誰憶飛將軍?(1 / 2)

“你、你便是‘飛將軍’李、李、李師師!”

“區區薄名,不足掛齒,妾身今日有幸,得遇官人,還請官人移駕敝船再敘則個!”

李師師莞爾,半遮嬌容,立刻撫去愁雲,忙喚童子取來方凳,備了些茶水,示意莫軒上船小酌。

莫軒大喜,輕扣一腳,跳上船去。

“請!”

“請!”

船身慢慢的搖曳,船夫看了一眼莫軒,又眯上眼,身子前後擺動,有節奏的聽波策槳。身後一個灰衣童子端著茶水走了過來,看著坐立不安的莫軒,不由得咯咯笑出聲來,倒上茶水,便在一旁侍候著。師師見狀,端起茶杯,輕聲嫣語道:“這是妾身從杭州西湖自摘的碧螺春,還請官人小酌!”

“秦鳳尾!這是秦鳳尾麼?”

不曾聽見師師的話,倒是她身旁的古琴,引起了莫軒的注意。一塊年代久遠的軒轅木做琴底,那琴麵卻是一層桐木,看它的色澤和觸摸到的手感,這桐木怕是被文火烘了十餘年,琴身被漆成了深紫色,沒有絲毫的修飾和雕琢,幾片金色鳳羽倒是顯得非常突兀,這琴倒是聽芸姑說過,可這由來······“時隔千年前的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滅吳後,接回王後西施,為感激王後的忍辱負重,勾踐動輒越國全國之力為西施獻禮。一時間,自朝廷百官到民間豪商競相割愛,小到奇花異草,大到玉石珠寶,夜明珠、青銅鏡,異物更是數不勝數,卻沒有一樣可以打動西施的心。”

師師小酌一口,放下茶杯,撫摸著身邊的“秦鳳尾”,看著莫軒望之如癡如醉的眼神,不由得自豪地說道:“直到有一天,隱退的範蠡抱著一個精致的六尺玉盒,走進越王宮,將它呈獻給西施。當範蠡打開盒子,不隻是勾踐西施,就連在場所有的月娥宮女,都被那盒中的清香靈氣驚豔了!一塊散發著熒光的黒木,靜靜地躺著,旁邊的白木看似無甚動靜,而在場的樂工都能感覺到,它在細微的抖動,發出淒清的鳳鳴聲!”

“哦?”

莫軒輕輕地撚了撚弦,撥動一個淒婉的音符,一陣悲涼的鳳鳴聲,拂麵而來,撫平了周遭的喧嘩瑣碎,潭州城立刻安靜了下來:“竟有這樣的境遇,不愧為上古名琴!”

師師纖指搭在弦上,素顏含笑漸開,又說道:“從那天以後,西施終日緊抱玉盒,獨坐河邊,淚倚欄杆,遙望遠處王城宮闕,若有所思。越王宮牆高院深,與外界相隔甚遠,隻有一隻秦鳳鳥盤旋在空,每日殷勤來往宮闈草堂之間,丟下書簡,便一聲長鳴,望北飛去。西施看著書簡,總能破涕為笑,然後握著胸口的小石頭,幸福的綻開傾城的笑顏。

可這一切都逃不過越王的眼睛,當最後一次收到範蠡的書簡,西施在月夜歡暢歌聲,縱情舞蹈,可自此以後秦鳳鳥便再也沒有來過。數年後,幾片金色的鳳羽,隨著絨雪從天上落下,西施站在河岸,淚眼朦朧,麻木的望著遠處英氣逼人的越王,仗劍怒視自己,西施跪下身子,拾起鳳羽,吹去絨雪,淚花無力的任風吹落,然後慢慢的吟唱:‘越溪有女,自名夷光。朝浣溪紗,暮伴夕陽。夜夜輕啼,無有所仰。帝女感憐,與我範郎。三年聚首,一朝宮藏。豈曰無情?難為廟堂。但憑顏色,得遇君王。送我入吳,國破政荒,歸來越山,不見範郎。秦鳳殷殷,幾度宮牆。將我閨思,訴與範郎。秦鳳已矣,思念未央。來日悲喜,誰問短長?月如明鏡,孤芳自賞。今生何苦?隻為情殤!’歌罷,秦鳳仙來,繞城清啼,西施化身彩鳳,留下盒中的軒轅木和桐木,以及胸前的小石子,與之北去。

越王感懷至深,用盡餘生心力,將兩塊仙木合二為一,並以西施的青絲作弦,秦鳳的尾翼羽作裝飾,塗上紫草汁,便是今日你見到的‘秦鳳尾’!”

扶著琴上的弦,心想那該是西施的青絲,曆經千年從未斷過,想來秦風尾的曆代收藏者都如莫軒那樣,是愛琴至深的人。芸姑的玄女琴,通體白色,琴底用的是千年梓木,琴麵也是桐木,這線同樣是人發,卻連時刻擁有它的芸姑都不知道這發絲是誰的,弦音悲壯、悲涼悲愴,芸姑說是她師父做的,合上玉龍簫,其音色、震撼力較之不讓其二,冥冥中甚至還有幾分相似,莫軒不禁好奇,父親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在經樂上的造詣竟然如此之高,想他定是見過這秦鳳尾!

莫軒抿了抿嘴,目光全神貫注的投放在這秦鳳尾上端起茶杯,遲遲不肯飲下。望著琴身那一層薄薄的紫色,不由得入神,吳越之地,民風淳樸,即便是王室貴族衣著都不會費心修飾,這黑白相間的琴身應是最為符合古人的樂禮,為何還要加一層紫色呢?

“幾十年後,越王終於完成了秦鳳尾最後一道工序——鑲嵌金鳳羽,越王撫摸著自己刻在琴身的《秦鳳平調》,回憶那日西施歌舞的場景,深深地醉倒在她的淚眼裏。琴身悄無聲息泛起熒光,淺淺的光暈,漸去漸遠,青弦輕輕地抖動,一曲《秦鳳平調》戚戚的哀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