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無極走上岸來,宋武連忙拾起地上的衣物遞了過去。
“多久沒有這麼痛快了!”
宋無極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水藻,拖著一排水波,緩緩走來。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披著綠袍的王者,凱旋歸來!這是修煉“鐵掌八卦”的絕佳處境,十裏水藻交集在一起,深處多達數十尺,隻有剛柔並濟的內功修為,才能在水中遊刃有餘的施展開去。宋無極脫下身上的“綠袍”,掛在覆雪的岩石上,頓了頓指著遠處零落的綠藻,笑道:“芙蓉堡背枕君山,掩隱在洞庭湖的水浪波光中,憑著這十裏水藻,春來秋往,抵住了朝廷多少強弓戰船,我宋無極有幸垂老於此,也不枉這一生顛沛流離!哈哈哈哈······”
“幫主武功蓋世,威震武林,今番重返襄州,湘幫定能重現當年傲視天下的盛景!”
宋武甩了甩拳頭,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些年湘幫弟子蝸居桂林象郡,幫主更是受辱隱避雲南,武兒探聽辰破天弟子闖關在即,如是普陀寺和尚守不住神龍棍,幫主可乘機奪取,湘幫十年複興或再此一舉!”
這話說到宋無極心頭的痛處,宋無極無力的攤開手掌,兩眼凝視著掌中那層厚厚的皮繭。神龍棍?那是什麼感覺?像是千千萬萬支炎針,紮進發膚,身上的傷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彌合,恢複。
記得那時雙手握住神龍棍的場景,一襲金色的真氣,漫過手心,彙成一股暖流,頗具靈氣的的流竄周身,而奇經八脈像感受到了威脅,集結體內的真氣在一起反擊,卻被暖流摧枯拉朽的吞噬。不過,與其說吞噬,倒不如說精純更貼切。
宋無極並不答話,心思被宋武的話牽得老遠,幾十年忘卻了家國屈辱,平淡了少年意氣,逡巡一度已是垂垂老朽,哪裏還有當年傲視天下豪傑的雄心壯誌?倒是辰破天誌得意滿,這一次或可借機北上,訪一訪多年未見的故友!
“神龍棍?”
良久,宋無極探過頭來,捋平袖上的褶皺,望著宋武說道:“神龍棍你們就別想了,以你們的資質,不但駕馭不了它,還會招致避不了的殺身之禍!莫以為江湖人流傳的佛門聖器,任何人都可以褻瀆,你們手上沾過的鮮血,意味著你們一輩子都與神龍棍無緣!”
“沾過的鮮血?沾了血的手就碰不得神龍棍麼?辰破天殺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數,僅是與述律伽一役,徒手殺戮了八萬人!這樣的殺人魔頭,又如何碰得了這佛門聖器?”
宋威聽到父親這樣的言語,大為不解,武林盛傳神龍棍是修為者修法修身的至寶,自辰破天將其帶出普陀寺麵世以來,關於它的傳說眾語紛紜,即便是父親也是知之不多,又如何斷言,我們碰不得這神龍棍,想了想,便忍不住問道。
宋無極也不答話,心裏早早打消了搶奪神龍棍的念想,更何況普陀山還有大遼古族插手,中原武林大抵不了解這個神秘的古族,可宋無極再清楚不過了,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連辰破天都無可撼動的存在!中原武林被利欲熏心,普陀山今時的場麵,早已不是當年破天崖那麼明朗,身似蚍蜉,還妄想漁翁得利!
“湘幫無須插手普陀山的事,吩咐下去,燕、雲分舵舵主密切注意遼國玉門的動向,但凡有風吹草動,事無巨細,統統報來,還有中原武林各派的動向,我也要了如指掌!”
走到宋武身後,宋無極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又說道:“威兒,武兒,為父在卸任前再教你們一個道理:不要隻看著別人看到的東西,還要注意別人腳下看不到的東西。漁翁得利,不在隔岸觀火,而在左右逢源!”
“威兒謹記幫主教誨!”
宋威很快明白了宋無極意圖,湘幫向來都是以攔路打劫為生,神龍棍固然是天下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寶物,可終歸是水中月,鏡中花,隻有湘幫的老本行才是製勝的關鍵,天下武林各派中,寶物也不少,心法秘籍更不在少數,可抵不住天下第一神器的誘惑,各自傾力遠赴重洋,到普陀山“懸絲垂釣”,既然如此,湘幫就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到各門各派洗劫一番!
洞庭湖,謫官稱雲夢,情人喚作愛情湖。不論天地陰陽如何變幻,這湖中的波浪,總是粼粼然,波瀾不驚。眼前的雪野青山,劍削般陡壁深壑,雲霧間隱隱透出的幾棵鬆柏,被雪積壓著。凜風打碎發髻,吹亂衣襟,嗤嗤的吹過耳尖。
宋無極緩緩說道:“就暫且放下錢榷的仇恨,此時不宜與官府糾纏!凡事預大局為重,君子之仇,十年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