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眼前的那個人再謙遜有禮,再溫和淡然,她也不會對他的態度有所好轉,這究竟是端木蓉的悲哀,還是蓋聶本人的悲哀呢?無人可知,隻是,蓋聶就是表裏如一,每個懷疑過他的人,在長時間的接觸後,便都會感知到,即使是這個外表如此冷硬的端木姑娘。
蓋聶自己很清楚,這顯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知道,這是端木姑娘的敷衍,這樣的理由,在任何人聽來都覺得荒唐無比,更何況是蓋聶這樣善於洞察人心的縱橫家,自然是能夠聽出來的,蓋聶沉默了半天,不語了好久。
就連端木蓉本人都有些慌張了,她自己都知道,這樣拙劣的謊言,任誰聽了都會心生疑慮,更何況是這位劍聖呢!他自然不會相信自己的理由。一時之間,她竟有些後悔,為何自己腦子一熱,竟會編出如此拙劣的理由來隱瞞敷衍眼前之人?這種行為,簡直是太愚蠢了。
她鄙夷了自己一番,但還是忍住了,沒有道出實情。其實,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她怎麼解釋?難道解釋自己從小聽師父說起他,她自小便對他產生了好奇,還有憐憫之心?
還是說,原本自己是拒絕的,然而看到了掉落在地的淵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對他產生了無法言喻的情愫,改變了主意?執意要救下他?
還是說,她對她產生的,不僅僅是一般的情感,而是,而是愛慕之心,這樣如此善良,如此容易受傷的他,在不知不覺間,便已打動了這位醫者的心,便已融化了這位醫者心裏的冰……
她斷不能這樣說,也不能拋出這樣的解釋,他知道,眼前之人,很善良,很溫柔,卻不是對待他一個人是如此,而是對待他同一陣營的所有人,他保護天明,身受重傷;他保護楚家的人,使其傷勢加重;他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
突然間,她有點明白了,這個人的心,太大了;他的胸懷,也太廣闊了;他的善良,亦是有些不可估量的範圍。她知道了,這個人,是俠,是守護者,他心中裝的,是天下,是萬千百姓,是蒼生,他從不負天下……
當這個無比清晰的答案在腦海中形成,端木蓉,這個女人,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迷茫與失落。也許,她心裏的真實想法是,她寧願不知道答案,也不願像現在這樣,知道了答案後,便要經受這有些難以言喻的痛苦好。
心裏雖經曆了無數的設想,但她的表情卻是從始至終沒有變過,越發覺得冷冽了。恍惚間,她的心裏亦有些忐忑,畢竟,眼前之人早已看出那不是肺腑之言,若是,若是他起疑,要追問自己,自己該如何做進一步解釋?
隻是,顯然,她想多了,蓋聶,即使是在那裏站了半天,也絲毫沒有再次開口的意思。其實,端木蓉的擔憂,的確是多餘的。
蓋聶心地善良,根本就沒有咄咄逼人的習慣,反而,他很能容忍他人,不論是他人的傷害,亦或是嘲諷,隻要不觸碰到他的底線便可。麵對眼前的救命恩人,即使明了此人是在說謊,他也不會再去發問逼迫於她。
從來,都是別人在冷眼對他,逼迫於他,嘲諷挖苦於他,懷疑他,甚至傷害於他。但是,他從未計較過這些。為何不計較,一方麵,是他的善良,他能理解所有人,他能容忍所有人,他能善待所有人,可是,他就是對自己卻如此殘忍……
另一方麵,便是他的夢,他的胸懷所致,他心係天下,他胸懷蒼生。也許,對於他來說,他不會計較於己身的個人恩怨。因此,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裏,他都是以沉默來應對外來的懷疑與誤解,甚至是不公平的對待……
他是個很容易讓人心疼的人,亦是個讓人有些動容的人。太多的人,說他傻,說他愚不可及,說他執著,可是,麵對無數的流言蜚語,他從不解釋,從不憤怒,從不怨恨,他隻是沉默。
誰都知道,沉默會讓他陷入艱難的境地,想必他自己也再清楚不過了。隻是,他還是那樣做了。是愚蠢嗎?當然不是,是因為他認為,這樣的方式,是最好的,最不會傷害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