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致我們終將腐朽的青春(1 / 3)

洛枳曾經看過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語》,那個因為暗戀而努力學習最終奇跡般地考上了武藏野大學的女孩子,比她自己要單純幸福得多。如果她是懵懂平凡的,隻把他當成堅持的目標和動力,那麼這份隱忍的暗戀可能會更加讓人唏噓。不過她不是。她有自己的驕傲和責任,那種“追趕他,變得和他一樣強大”的信念隻是幫助她走得更有樂趣和動力而已。畢竟,想著他總比日複一日想著她媽媽背地裏哭泣的時候聳動的雙肩要輕鬆得多。

他就這樣自信地領先著,而她喜歡著、追逐著,學業、愛情兩不耽誤。

不過,即使什麼都不敢說,她仍然在尋求著某種契機讓自己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高一初夏的每天下午,隻要一下課她就去操場上亂逛,就為了看看他會不會在操場上打球。可笑的是,她從來不敢明目張膽地往他們班打球的籃球架附近移動,反而專門避開,在遙遠的角落裏臉紅心跳,仿佛一種奇特的體育鍛煉方式。

好像生怕走近一點點,全世界都會識破她的意圖,戳穿她的心思。

洛枳每次想起來,都會很詫異,自己還真是純情得夠嗆。

她的文科班的語文老師同時也教三班,這一點讓她興奮又不安。洛枳知道自己唯一比他優秀的地方隻有作文了,可是那些古板的題目、用爛了的論點論據、正反論證、排比比喻……她猜測他必然是不屑的,否則也不會出現那句著名的“誰是盛淮南,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所以,每次考試,她都認認真真地寫作文,花盡心思把那些死氣沉沉的俗套路數給花樣翻新,從思想境界到遣詞造句,讓文章既可以中規中矩得高分,讀起來又不令人生厭—這樣,語文老師拿著範文去三班念,或者學年裏把優秀作文印成範本發下去的時候,他看到的她的文章,必定不會是讓他嗤之以鼻的八股文。

然而,她那樣小心翼翼地寫,他竟然一篇都沒有看。

盡管他們從未相識,可是洛枳高中時最想要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究竟認不認識自己?至少聽說過吧?那印象是什麼呢?有才華?勤奮?還是死氣沉沉的書呆子?他聽說過文科班學年第一是誰吧,看過她的作文吧,他喜不喜歡?

後來,在那所謂的第一次約會裏,她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些作文,他都不曾看過,隻是用來做演算紙。課堂上,語文老師朗讀著她的作文,他在台下安然入睡。

張明瑞說,盛淮南“從來都沒有注意過你”。

回憶的時空中有許多小小的念想,像漂浮的氣泡,被真相的細針一個個戳破。

她走累了,就跳上行政區四樓的窗台邊坐下,扭過身去看荒涼的操場。

她一直很喜歡這個窗台,從高一開始就喜歡來這裏坐著想事情。寬大的邊沿可以讓她整個人都側身坐上去,抱著膝蓋愣愣地看一晚。可惜後來盛淮南和葉展顏不知怎麼總來霸占這裏,她常常走到附近才在昏暗的光線下辨認出兩個人影,隻能遺憾地折返。

不知道算不算她和他某一方麵可悲又可笑的默契。

洛枳定定地看向窗外。荒涼的操場上,落葉被風裹挾著轉圈,偶爾旁邊暴露黃土的足球場上還會卷起小型的沙暴,打在窗子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還是夜裏更漂亮,白天的一切都真實醜陋得讓人心驚。洛枳忽然醒悟,怪不得那天盛淮南帶自己去理科樓平台看夜景的時候,她覺得如此熟悉—振華的夜景,其實有著雙生的麵孔。

被繁華市區包圍的淨土,被萬千璀璨燈火拱衛的黑洞。

高二下學期開學,盛淮南遇到了葉展顏。

洛枳從不間斷的日記空白了十天。

她的難過更多的不是因為他有了女友,而是他的女友的個性和她天差地別。洛枳才恍然明白,無論如何積極表現,她都不是他的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