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枳正要走出大門口的時候,突然迎麵遇到丁水婧。
丁水婧拎著一大袋子零食,披著白色羽絨服,沒有拉拉鏈,露出裏麵毛衣上巨大的流氓兔。她的頭發長長了很多,零散地披在肩上,鼻尖凍得通紅。
洛枳啞然,丁水婧更是張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為什麼在這兒?”丁水婧指著她問。
“家裏有點兒事,所以臨時回來一趟,順便過來看看……看看你。”
丁水婧臉上的笑容足以曬化南極冰山。
洛枳又心虛又愧疚。
撒謊不算本事,如果能自欺欺人就更完美了。
門衛並沒有攔住丁水婧,似乎已經對她自由出入習以為常。洛枳沒有問她為什麼在別人上課的時候跑出去買吃的—她在學習上從來不走尋常路,也不需要別人擔心。
兩個人走到大廳,坐到窗台上。
“其實去操場上說話更方便,不過太冷了,”水婧說,“抱歉,你來看我,卻發現我逃課。”
“沒什麼,你一直心裏有數。”洛枳微笑。
丁水婧輕哼:“論心裏有數,誰比得過你?”
洛枳一愣,她不明白為什麼話還沒說兩句,丁水婧就語氣不善。
沉默了一會兒,丁水婧低下頭說:“不好意思。”
洛枳迅速轉移了話題:“什麼時候去考美術專業課?”
“一月份。先考電影學院,然後是中央美院,再然後是北廣和清華美院。之前還有大連和上海的幾所學校,不過都在咱們本市設有考點,不需要特意過去。”
“按理說,你現在應該在畫室裏待著吧?我記得當年咱們班許七巧也要藝考,臨考試前一個月都不怎麼來上課了。”
“我很少過來,反正我隻有這兩個地方可以待著,一個地方膩煩了就去另一個。再說,我要是不過來,今天怎麼碰得到你?”丁水婧眨眨眼。
洛枳咋舌,差點兒忘了自己撒的謊—她明知道這個時候丁水婧應該天天悶在畫室備考,居然還好意思說是來學校看人家。
丁水婧也沒難為她,轉頭繼續聊起這屆高三生的情況。
“文科被你獨霸天下的日子一去不返了。現在的文科學年第一是幾個女生輪流坐莊的,而且好像還鬥得雞飛狗跳的。”
“成績說話,有什麼需要鬥的?”
“任何一個領域都有鬥爭的潛力。你看皇上的後宮,每天都很無聊,皇上那個大嫖客寵上誰了拋棄誰了,誰懷孕了誰流產了,誰生了兒子誰生了女兒,不就這些事,人生短短幾十年,有什麼可鬥的?人家一群女人不是照樣鬥爭得不亦樂乎,還給幾百年後我們祖國的電視劇事業貢獻了那麼多活色生香的題材?”丁水婧笑得很嘲諷,“學生也一樣,預備黨員、模擬聯合國代表團、紐約大學短期交流,當然還有最重要的P大和T大的自主招生,各大高校的小語種名額,這一屆鬥得比後宮還精彩。比你坐鎮振華文科的時候有意思多了,你讓我們錯過了多少好戲。”
“也許吧。”
“咱們那時候,文科班唯一值得看的大戲就是葉展顏和盛淮南了……”她迅速地看了一眼洛枳,頓了頓,“不過,估計你也不關心。話說回來,咱們倆現在坐的窗台,曾經是人家小兩口經常坐在一起聊天的地方呢。”
洛枳感覺到,丁水婧說完後再次飛快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低頭看了一眼屁股底下的大理石窗台,笑笑:“是嗎?”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丁水婧忽然說:“再待一會兒就能吃晚飯了,去食堂?”
夕陽已經照在後背上了,洛枳回頭看了看,說:“我得回去了,你呢,去畫室還是教室?”
丁水婧並未因為她的拒絕而不悅:“教室吧,我總得把吃的送回去。”
“你既然更多時間泡在畫室,為什麼買這麼多吃的放在學校?”
“誰告訴你是我自己吃的?幫別人買的,估計我現在才回去,她們幾個已經餓死了。”
又有新朋友了呢,洛枳想。不論身處什麼樣的環境,丁水婧永遠呼風喚雨,從不孤單。
“那就祝你一月份各種考試順利吧。”
“謝啦。欸,對了,你……有男朋友了沒?”丁水婧笑著,但是表情有點兒緊張。
洛枳搖搖頭。
“喜歡的人也沒有?”
洛枳笑:“你是不是剛才一直憋著這句想八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