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拘無束無礙(1 / 1)

**,天地四方乃為**。

世人皆生於斯,死於斯。便是他這麼個方外之人,也是要死在**之內的。

沒有人曉得,他在南國襄城成名前,隻是**寺的一個小小僧彌。也沒有人曉得,或許前朝的曆史能再延伸幾十年,他就能成為皇子皇孫。

隻是,前朝的曆史太短,在當朝高僧之名下,他隻是一個逆賊亂黨。

幼年的夢靨,足以糾纏他一生。他總覺得在**寺的高塔之中,有一個女人,嗚嗚咽咽地哭泣,麵目扭曲地咒罵,那個女人叫他報仇。

他隻當是夢,不想年邁卻忠於他父王的師父,卻將最殘酷的事實告訴他。

不知,師父為何將自己的法號定為無礙,他總說自己是無拘無束無礙的無礙,但在師父用那張毀了容的臉,告訴他他的身世的那一刻,他就曉得,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無拘無束了。

他是被師父與樓侯爺救下的,如今師父要死了,他若要知道更多,就隻能去尋找樓侯爺。

前去襄城尋找樓侯爺前,他去了**寺的高塔之內,多年不曾開啟的塌門,在三層台階之下,用蛛網塵埃,掩蓋著一句猙獰的白骨。

這裏是他出生的地方,在塔底滲下水珠的滴答聲中,他也覺,自己是該死在這裏的。

當最後,火舌燎到身上時,他有些後悔了,後悔年少時自己的固執,倘若,拋棄了那尋根的念想,他如今依舊是一位世人敬仰的高僧。

襄城,四季如春的地方,那裏,有一位極其寵愛兒子的侯爺。

他與樓侯爺相見,試探,不停的試探後,樓侯爺信了他的身世,卻也隻能喚他一聲大師。

與樓侯爺商議著複仇的計劃,他也在猶豫,在彷徨。

一日,聽著外間小兒女的笑罵聲,打斷了竹寮裏,他與樓侯爺商議的陰謀。

出了竹寮,那對小兒女已經離去,爐子裏的茶水,已經燒好。

商議陰謀,也需要心境,心情,再之後,他與樓侯爺商議之事,總是不順。

或許他心裏那時就在猶豫,隻是因為俗人無法拋卻的血緣,因為夢中痛苦嘶叫的母妃,他無法從已經開始的陰謀中走出。

“大師雲遊去吧。”

那與他有一茶之緣的小姑娘說道,他當即就應了,終於,有人替他做了決定。

從襄城抽身,一路風塵,在行醫施藥中,他第一次感覺到,在被人設計出的盛名之下,他是一位仁慈的方外之人。

直到,遇到樓八娘,他就隱隱覺得,這是樓侯爺在催促他,叫他早日回了襄城。

果不其然,在他們遊曆大江南北之時,望著樓八娘不時抱怨樓家催她回去,他就曉得,樓侯爺催的不是樓八娘,而是他。

隻是他不能與樓八娘言明,也情願裝作不知。

最後一次,樓八娘終於為某人心動,終於情願回去。

察覺出那人的俗世身份,那一刻,他就知樓八娘的這段愛戀,不過是段孽緣。隻是他無法告訴樓八娘,樓家人教養樓明珠,隻讓他看到了俗世的小算計,並未讓她見識到世間的大陰謀。對著這樣的樓八娘,他也不忍心將殘酷的事實徑直擺在她麵前。

回了襄城,他依舊是廣源寺的得道高僧。

樓侯爺曾說,他不必當真去死。

隻是他卻知自己一定要死。在誘導清池郡主,真華長公主,讓她們以為是**寺的僧人要殺他後,他就必須去死,不然,活著,剩下的日子便是人間地獄。

**寺,寧國僧侶最多的寺廟,那裏,有許多得道高僧。他們不知,他們的涅盤,不是為了盛世太平,而是為了硝煙再起。

寧華長公主期待著亂世,所以在他死後,她會煽風點火,會放縱女兒焚殺僧侶,會攛掇真華長公主與清池郡主爭搶誰最先為他報仇。

不知,吞下五石散之後,真華長公主對他狂熱的迷戀,又有幾分是因為真情,又有幾分是因為迷亂?

在火焰中扭曲地掙紮,**的痙攣,卻擋不住心靈的寧靜。

寧靜之中,他忍不住苦笑,若是他,不曾生於苦難,不曾接近陰謀,那該多好。

彌留之際,他想起了那個與他有一茶之緣的小姑娘,她有一雙能看透陰謀的眼睛,不知她最後,是否也如他一般,深陷泥潭,不得自拔。